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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殿春 第79节

    申敛应是,接着又说起赵究生母之事:“陛下,江氏的案子仍查不出眉目。”

    这么多年过去了,赵究已经习惯了这个答案,未有半丝波澜。

    当年江氏被其夫君状告与人私通,案子才审到一半,江氏就死在牢中,世人皆认为其畏罪自尽,赵究奔走之间终于上达天听,让先帝记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可查一查过了,这案子干净得没有一点线索。

    要么是赵究的娘真的在牢中畏罪自尽了,要么就真是位高权重之人造就了这桩疑案。

    当时经手的官员要么不知情,要么已经病死,事情其实到这里,

    申敛却想到沈钧当时亦在苏州,他身为按察使,也该知道这桩案子才对,“陛下,会不会是与沈大人有关?”

    “不会,”赵究断然否认,他娘在狱中自戕之时,沈钧已经交还完诸事,往京城赴任去了,他没必要这样子,程序上更不会如此,这案子已经交由新的按察使了。

    申敛跪下:“是臣无能。”

    “申敛,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别让朕觉得任你为锦衣卫指挥使,是用错了人。”

    “臣定竭尽所能,为陛下找出真相。”

    玉蕤香在兽首香炉中袅袅上升成云雾,被离开的人带起的风弯散了一下,又恢复如初。

    赵究将册子拍下,起身去了朱阁,这东西给她也没什么用,徒增忧扰罢了。

    内室里清雅静谧,掀开濯水青莲的帐幔,就见到在其中安睡的沈观鱼,月光微薄,她的肌肤柔软雪白,时时勾人上手。

    说着等他,竟睡得这么香,赵究真想捏醒她。

    只是想想便罢了,赵究守着这几尺床榻看着她,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安定,那颗飘荡无依了这么多年的种子,终于落到了地上生根发芽。

    自存寿殿她说想留下后,两个人过得简直不能再好,琴瑟和谐,偶有吵嘴也是幸福的。

    余生就该这么过下去,谁要是打扰了他的好日子……

    温柔的眼神变得坚定而狠戾,磨刀霍霍,仿佛已经看到了很多阻碍他的人。

    略看了一会儿,赵究方起身解了外衣,轻轻掀开被子躺在她身旁。

    沈观鱼嘤咛了一声翻身转向里面,然而赵究还是熟练地将人搂进了怀中,亲了亲她的后颈,才安然合上眼。

    没过几天就听到月馥宫快修好的消息。

    沈观鱼听着夏昀说,面上未见什么惊喜,她出了一趟楸山“远门”,回了宫反而龟缩起来了,除了每日给自己种的菜浇水再不出门。

    不过沈观鱼到底是不服输,又开垦了一垄,依照画葫芦地把菜籽种下了,但就是不如赵究种的长得好,矮小柔弱,活像两人身量的差别。

    赵究夜夜在朱阁中留宿,手段频出,烦得人招架不住,若不是从居翮山回来才一个多月不好诊脉,沈观鱼已经开始隐心自己肚子里要有动静了。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她也是将对赵究的依恋足足表露出了十分,一不见人了就招呼人去问,不厌其烦的。

    让赵究渐渐地肯相信自己是真心跟他过。

    这日早膳后,赵究竟主动和沈观鱼提起:“这几日徐脂慧一直求着,想进宫见你。”

    徐脂慧也知道她在宫中了?

    “你日夜对着朕也该无聊了,朕想着不然就准她进宫同你说说话,你可愿见?”

    沈观鱼哪里不知道他想听什么,娇娇地倚着皇帝,说道:“陛下不在的时候我才无聊,若是时时能见到你,那别人我是一个都不想见,但你又上朝了,又是在御书房议政了什么的,我这时候见一见也没什么。”

    这话说得真是滴水不漏,又哄得赵究开心,又没有拒绝徐脂慧进宫。

    赵究笑得光华夺目,忍不住亲她俏翘的鼻子,“在朕这儿抖机灵,要是朕不着你这道呢?”

    “陛下这么聪明,我哪有什么道,”沈观鱼眨巴着一双眼睛,粉润的唇一张一合的,“我哪里需要算计什么,不都指着陛下体贴我嘛。”

    抱着他手臂的小娘子声音嗲嗲的,身子软软的,定是存心勾引他,赵究哪里能不就范,话也不顾说,就先把沈观鱼给侍弄了一顿。

    等到了该见臣子的时候,赵究又恢复了俊美的人模狗样,边整理衣袖边说道:“这六宫早晚由你做主,你想见自然随意,只是你知道的……”

    赵究不将话说明,沈观鱼也知道自己不能见得太多,更不能占了两个人相处的时间。

    目送人离去,沈观鱼掐紧了枕头,忍着不把它掷出去。

    而徐脂慧终于等来了宫中的宣召。

    她那是一个盛装出席,想跟沈观鱼打听秘辛的嘴,早痒得在府门口的石墩子上一天磨几回了。

    一顶小轿进了宫,等掀开轿帘子,徐脂慧顿时撇嘴,怎么住得这么偏,沈观鱼莫非是不得宠。

    可等宫女引她上了朱阁,徐脂慧又变了想法。

    她作为一镇指挥使独女,好东西自然是见过不少的,但这阁中一应陈设还是让她大开眼界,虽没有一眼的珠光宝气,甚至算得上清雅,但处处是沉香当柴烧,看不见的奢华。

    徐脂慧一开始还勉强知道是什么,到后面索性放弃,都是些听说过但没见过的东西,皇上这是把库房里不让人见的好东西全都堆到这儿来了吧。

    瞟到梳妆台上合不上的珠宝匣子才算是闪瞎了,里边不知藏了多少好物,甚至陛下在浴佛节赐白玉菩提手串都随意地堆在匣子外,毫不起眼。

    等见到沈观鱼的时候,徐脂慧的感叹又深了一层。

    沈观鱼端坐在那里,多了些说不出的味道。

    从前虽说是成亲了,见着仍觉得如闺阁少女一般,本已极美,如今却好似一朵芍药绽放到了最好的时候,尽态极妍,举手投足之间似闲花照水,风韵撩人,任哪个男人见了都愣上好一会儿。

    “看什么呢?”沈观鱼见她发呆,嗔怪地挥挥手。

    嘶——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徐脂慧方回过神来,也不客气地挨着她坐下了,“我在看你啊,听闻赵复安不举,看来是真的,几个月不见,你如今当真是……被男人滋润到了,这通身招人的样子……”

    徐脂慧嫁了人后越发爱说虎狼之词了。

    “你胡说什么呢!”沈观鱼哪里想得到她一见面就要说这个,面色一时涨得通红,这房中并非没有别人,夏昀就在旁边听着呢。

    “我难道说错了不成,你如今怎么跟牛乳凝成的人儿似的,小鱼儿,身上什么味儿啊,这么香,怪不得陛下把你藏起来谁也不让见,让我也亲亲——”

    徐脂慧搂着她的腰,自己都虎狼起来了,搂着她就要香一个,这尤物当真是勾人的厉害。

    夏昀却上前按住了她的手,常年带着笑影的面容有些淡漠严厉,“周夫人,莫要失礼。”

    徐脂慧被他面色唬了一跳,“你身边的人都这么邪乎?”

    沈观鱼看了夏昀一眼,说道:“他才不邪乎,只是尽分内之责罢了,你也坐好了,搂搂抱抱的成什么样子。”

    她既然这样说了,徐脂慧也只能乖乖坐好。

    但动作收敛了,嘴还是不停:“跟我说说,你们俩怎么勾搭上的?是不是在缬姝楼的时候,还骗我说是正经事。”

    “当时确实说是正经事,况且也是你骗我去的。”沈观鱼纠正她。

    徐脂慧想了一下,好像确实如此。

    “那是不是陛下在那之后就对你蓄谋已久……罢了,同我说说,你在宫中过得可好?大家都以为你失踪是被齐王害死了呢。”

    “我自然过得很好,有吃有喝的,齐王听闻也好得很,他不会想着闹事的。”

    死了一个无嗣的儿子和原配,让他能光明正大地将旧爱和另一个儿子接回府,齐王好得很。

    徐脂慧左右看了看,就夏昀跟木头桩子似的杵着不走。

    她索性依在她耳畔低声说:“观鱼,我了解你,你就算再喜欢陛下,沈家的教养也不会让你主动做这事,是不是齐王府让你寒心了。”

    徐脂慧生来爱瞧热闹,但也是真的了解沈观鱼,偷情这种事她寻常是死都不会做的,除非真的恨毒了齐王府,走投无路。

    沈观鱼沉默地望了夏昀一眼,说道:“我确实喜欢陛下,当初也确实有逼不得已,但都过去了,沈家就剩了我一个,现在只想好好过日子。”

    “当初你能靠陛下压制齐王府,但现在,陛下再往上可就没人了,观鱼,后宫是个比后宅更艰难的地方,你可知如今更是要一条道走到黑,不说色衰爱弛,就是疑心你联手陛下害死夫婿的嘴,你捂得住吗?”

    徐脂慧面上是显而易见的忧色,人言可畏,她担心皇帝会因为那些言论,逐渐地疏远厌恶沈观鱼。

    沈观鱼怕徐脂慧担忧她的言论传到赵究耳朵里,也跟她咬耳朵:“日子才刚开始过,若是怕这怕那的,这辈子是什么都不配得到的。”

    徐脂慧说这些也是担心她,见沈观鱼并没有这么多惧怕,只能叹她心性坚韧。

    沈观鱼说的也有理,她如今正得宠爱,该尽情享受才是,整天苦着张脸才会把福气都消耗掉。

    “那你就甘心一辈子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没名没姓的?”

    “陛下已经在修整月馥宫了,到时候我和陛下的事,也会昭告天下。”

    徐脂慧张大了嘴,面上也轻松了许多。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能住在离存寿殿这么近的月馥宫,最低也是个妃位,果然大权在握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啊,看来陛下并未只将沈观鱼当成一个玩物而已。

    “陛下还真是……令人佩服啊。”徐脂慧已经能想到时朝野一片沸腾的场面了。

    “不过你今日找我进宫来是有什么事儿吗?”徐脂慧终于想起正事了。

    沈观鱼请她进宫,不过是为了试探赵究如今对她放松到了什么程度,找徐脂慧其实并没有正事。

    “不是你求着陛下要进宫见我嘛。”她把问题抛回去。

    确实,徐脂慧说道:“我就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在宫里,这么久没见了,你也不肯把当初怎么和陛下的事说一说。”

    她真想知道沈观鱼这个小正经,这段日子过得有多香艳,才能出落成这副媚骨。

    沈观鱼绕开话:“你怎么猜出来我在宫里的?”

    徐脂慧将这她失踪后发生的那些怪事说了,沈观鱼未有多大的反应,见她提到文妙璃登门见长公主,没想到白徽还勾搭了这么多人。

    “文小姐也来见过我。”

    “这女人真成,要么别嫁那死男人,又要嫁又到处跟人哭诉算什么事啊。”

    徐脂慧下意识地以为文妙璃是求这两个女人离她未婚夫君远一点。

    沈观鱼劝道:“文小姐也有许多无奈,你莫要如此苛责,她并未说什么,只是担忧陛下知道了怪罪罢了。”

    闻言徐脂慧也不说她了,转而骂白徽:“听闻他在雍州时也没见这么多花花肠子,现在真是什么都敢沾惹,莲钰怎么就看上他了呢,呸呸呸!”

    沈观鱼不想再说白徽的事,问她:“你同你夫君处得可还好?”

    “还不错,周冼明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人老实,也不多管我,婆母说的时候他竟还能护我两句,虽然我不需要。”

    徐脂慧这一比,品自己夫君的好来了。

    沈观鱼拿出了闲聊的姿态,同她从秋猎说到了中秋宴,这般小女儿的时间很久没有了,她一时间忘了时间,抬眼就见到赵究走了进来。

    心中暗叫不好,忙站起身来,徐脂慧也跟着站了起来,垂着头不敢说话,方才眉飞色舞的模样消失不见。

    “这都快到晚膳的时辰了,说什么呢这般忘情?”赵究问的是徐脂慧。

    徐脂慧不敢撒谎,“回陛下,臣妇和……沈娘子说了些往年秋猎和中秋的闲事罢了。”

    “马上就要用晚膳了,周夫人可要留下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