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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兰溪不禁被问住了,过了会儿,她仍游刃有余地笑,看上去一点都没有动摇:“殿下想看,自然可以。” 她说着,便敛了笑,倏的放松,就像每一次独处一室呆在密闭的小房间一样。 燕清黎蓦然怔住。 入目的不再是眸光的灵动,也没了眉眼间的易碎感,只有难言的麻木与漠然,光活着仿佛就已经耗尽了全力,于是再难分出心神去关注其它,摇摇欲坠得像是随时都会枯萎的花。 秋兰溪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样的姿态了,她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的心态其实很不健康,她亲眼见证了母亲抛下她见义勇为死亡,而父亲因为执行任务第二年才得已回来扫墓,严令她在任何有人的场合靠近他,甚至不能当作认识他。 她寄人篱下,外婆家与奶奶家皆符合当时社会形态的生了数个孩子,所以父母也不是自愿从军,只是因为家里孩子太多养不起了才想着送去军队吃白饭。 她听多了以为她还小听不懂时当着她面讲的许多嫌弃的话,后来父亲的战友将她接走,她以优异的成绩‘健康’的长大。 他们觉得她该为这样的‘英雄’父母所骄傲,可她恨他们;他们觉得她该与亲戚打好关系,因为他们除了言语从未苛待过她,可她讨厌他们;他们觉得她该与大院中的孩子一样,从政从商,结婚生子,不让人挂念忧心,可她从无所爱。 秋兰溪是很自我的人,也是很孤独的人,这种孤独无人可以倾述,少数人能够理解,她毕业后开了诊所,因为她不希望这世界上还有跟自己一样不幸的人,她努力的生活,因为她不想让负面情绪战胜自己。 可如果说现代还有让她能够感受到快乐的事物的话,那这个时代则可以说是一点都没有,因此秋兰溪真的想放弃了,如果一个人活着找不到丝毫快乐,那为什么还要活着? 她曾庆幸过王白英是个迂腐好骗的书生不用献身,也曾满足于燕清黎足够高随口吩咐就能让自己后半生过得足够好的地位,但如今,她只想远离这个世界。 这不是她所熟悉的文明社会,充斥着愚昧与权利掩藏下的野蛮,她是来自于文明社会的人,为什么要来接受、适应这个时代的肮脏,而不是拒绝接受这一切? 她不喜欢被当作物件看待,不想靠别人的宠爱而活,没有对皇权的敬畏,也不想为爱失去自我。 秋兰溪缓缓道:“殿下,我宁愿去当随时都会被碾死的蚂蚁,也不想当你的金丝雀,我的灵魂该是自由的。” 它也理当是自由的、必须是自由的。 燕清黎觉得自己心脏像是被死死攥住,再难说出一个字来。 第44章 秋兰溪离开了。 她来的目的只是怕燕清黎会因为庆和帝立太子而心情不好,以她的经验,足够将人开解。 但此时既然确定燕清黎并没有因此神伤,那她也就没必要在留下来了。 身为一国公主,燕清黎在庆和帝登基后她想要的都鲜少有没有得到过的,所以比起立太子,才会格外在意这种事,但在秋兰溪看来,她并不是那种恋爱脑,成年人的生活中本就不止有爱情,接受这一切对她来说并不难。 秋兰溪也不想知道她之后会为此做什么,以她的权势而言,放弃亦或者强求,她其实都能理解,这毕竟是古代,出现什么情况她都不会觉得意外。 甚至,在许多人看来,她大概才是那个不识好歹的人,一个人为你提供了一切,而你什么都不用担心,这难道不好吗? 理智上秋兰溪明白这已经是她能得到的最好的结局了,她一开始其实也接受了,她一直认为自己的适应能力其实不算差,可人总会在经历后才发现,并不是所有的事自己都能接受得了的。 燕清黎坐在亭中许久没有回神。 她其实不太能理解秋兰溪的话,她甚至不知道世上还有金丝雀这种鸟,但燕清黎大抵能推测出这种鸟是什么模样,约莫是因为其外形姣好,被一些权贵养在笼中的鸟类。 燕清黎没有养过任何鸟,但她见别人养过,它们会被剪去飞羽,呆在笼中供人欣赏。 有权势者可以依靠权势来满足自己的喜好,燕清黎虽不喜,却明白这是人之常情,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在她看来,只要不超过那个度便无事,就像父皇会严惩贪官污吏,却同样也会对官员们不过分的贪而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清官之所以被赞誉,本就是因为少见。 所以燕清黎更不能理解秋兰溪的话,若以鸟雀喻人,那指的也该是姬妾,毕竟大妇不可能被关在笼子里,平常交际行动都全凭自己。 她从未将秋兰溪当成无足轻重的姬妾看待,她想去哪儿也无人阻挠,燕清黎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金丝雀,又什么叫我的灵魂该是自由的? 燕清黎试图去理解这一切,却反而把自己脑子搅得一团乱。 …… ………… 秋兰溪去找燕清黎,对方却并未跟着一起回来的事,顿时让她失宠的流言更加喧嚣尘上,不过因为秋兰溪鲜少与下人接触,倒是没有感受到什么。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会住在这里。 不过既然已经做下决定,秋兰溪便懒得再管,对春粟的欲言又止也全然无视,毕竟无非就是劝她服个软,公主必定不可能真不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