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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女乱国 第164节

    秦忠志记得子墨好像说过,女郎总能招些稀奇古怪的人到身边。起初他还有点儿不服气,长了张狐狸脸哪儿奇怪了?

    可现在他信了,以女子之身代父从军,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除了花木兰的事儿,邀雨还在信上将嬴风、拜火教的事情简单说了下,唯独没有多提自己的病势。

    秦忠志只好问花木兰,“女郎的身体到底如何?可还能自己走动?”

    花木兰皱眉道:“具体如何连太医也说不清,自己行动倒是还没有问题。”

    秦忠志心里有数了,忙谢道:“多谢你了。”

    花木兰摆手,“我不能常来,天女说那样很容易被宗爱发现端倪。你若是有急事寻我,就将那扇悬窗打开,我见了就会找机会过来。”

    秦忠志听了这接头的方式,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也有可能是因为知道花木兰女子的身份,才让他多想了。

    秦忠志叮嘱道:“自保为上。你多加小心。”

    秦忠志见檀邀雨连送信都不愿意让花木兰多做,显然是想保护她。既然如此,自己也没必要非借助这一条渠道。

    就在所有人各怀心事地等待长安方向来的消息时,西城的城门官来报,说有个老大夫,自称可以治愈檀邀雨的病症,不过要魏皇以百金为酬。

    檀邀雨把密道告知拓跋焘后,也不能真的断了同赢风的联系,于是就借寻医治病为由,在统万城招贴告示,遍请民间圣手。

    最开始还吸引了几人前来,甚至范融也借机进了一趟宫,打探云道生的情况。

    除了范融出于对檀邀雨等人的感谢,留下说了会儿话,又坑了拓跋焘一笔赏赐后,其他人都被直接打发掉了。

    自那之后就没有人再应榜,今日听说来了位老者,邀雨第一个反应就是师父来了。

    结果这位老大夫趁人不注意时,冲邀雨俏皮地眨了一下眼后,邀雨的脸又腾地一下红了。

    “你们都下去吧。容本宫单独和老大夫聊聊。墨曜,你去外面守着。”

    檀邀雨也不知自己是出于心虚,还是单纯想避开拓跋焘留在她这儿的眼线。

    等人都退干净了,檀邀雨才无力道:“你这又是从哪儿搞来的新脸……”

    赢风似模似样地,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摇头摆手,“这可不是新脸,老夫姓王,在荆州一代还颇有些名气,人称王圣手,连皇上在荆州时都是找老夫给看的病。”

    檀邀雨立刻嘟囔了一句,“难怪刘义隆的病总好不了,你这简直是庸医误人。”

    还不等赢风回嘴,他旁边拎着药箱的人先一步跪了下来:“属下拜见女郎。”

    檀邀雨似是这时才意识到赢风还带了一个人前来。一想到自己的注意力方才都被赢风吸引了,檀邀雨就忍不住想给自己一拳。

    跪下的人此时除去头上戴的草帽,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眉目深邃的脸。

    “孟师?!”檀邀雨一下从案桌后站起身来,几步走到孟师面前,“你怎么来了?可是父亲有事寻我?”

    第三百三十九章 、渔翁得利

    自从得知檀道济要带兵去征讨谢晦,檀邀雨的心就没有一日安定过。

    当初少帝被废,主导的虽然是徐羡之,傅亮和谢晦三人。可檀道济和王弘也是参与其中的。檀道济甚至还曾领兵入宫为他们做策应。

    如今兔死狗烹,刘义隆明显在清剿参与当年兵变之人。甚至还无耻地要借檀道济的刀来杀谢晦。邀雨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样的刘宋,有什么值得父亲效忠的!?

    明明看出檀邀雨十分地焦急,孟师却不开口,反倒斜眼扫向赢风。

    同为探子,就像赢风知道孟师是檀家的人一样,孟师也知道这个会易容的年轻人是当今皇上身边,最得力的心腹。

    这也是为什么孟师找到嬴风后,死活不肯让他代为传话,一定要自己进宫当面同檀邀雨说。

    赢风自然知道孟师在顾虑什么,不过他自认绝不会做对檀邀雨不利的事情,他撇嘴道:“你放心吧,我好歹同你家女郎份数同门。我师父别的没怎么教我,同门相残是多大的罪倒是被他念叨了好几次。”

    嬴风又冲门外歪了下头道:“况且你是跟着我进来的。总没可能我出去了,你还留在殿中回话吧。”

    檀邀雨虽然不喜欢刘家的皇帝们,以前也曾因此迁怒过嬴风,把他差点打残了。可得知嬴风真的是自己的师兄后,她也渐渐将嬴风视作自己人了。

    虽然大家的身份和立场并没有改变过,可邀雨直觉上觉得嬴风可以信任。

    “孟师,你说吧。我相信他不会出卖我。”

    孟师狠狠瞪了嬴风一眼,也不知道这个小白脸给女郎灌了什么迷魂汤。

    眼下事情紧急,他为了能进统万城,找到进宫的办法已经浪费了几日,可不能再被这小子拖延时间了。

    孟师急得满嘴起泡,一说话嘴角疼得直咧,“不是将军派属下来的。是属下自己发现了情况不对,才来找女郎商议的。”

    孟师又扫了一眼嬴风,明显对他还是不放心的样子,“檀家得知女郎找到了传国玉玺后,就派属下在暗中打探消息,关键的时候接应女郎。祖宗保佑,女郎一路都有惊无险,我们也就躲在暗处没有现身。只是这几日我们发现了一处异常……”

    孟师想了想,还是将邀雨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道:“七皇子刘义季不知为何先是出现在汉中附近,这几日则是一路向东,整编了大约有五千人的守城军,就在长江边上隔岸观火。”

    檀邀雨听到这儿,心里就“咯噔”一下,她很快就明白了孟师话中的意思,也知道他为什么极力想要避开嬴风。

    “你是怀疑,刘义季想埋伏在那里,等我爹和谢晦的水师在长江上拼个两败俱伤,然后再出手灭掉胜利的一方,坐收渔翁之利?”

    孟师点头,“女郎果然一点就透。起初属下也并没有多想。以为七皇子只是奉命来征讨谢晦的。可是七皇子的人马一直迟迟没有动作,而到彦之明明兵强马壮,却始终借口时机未到,退缩在后,不肯同谢晦正面交锋。”

    “到彦之是想推我爹的水军上去同谢晦硬碰硬?”檀邀雨的眼神逐渐幽深下去,像是要把她所有不成熟的情绪都吸干一般。

    她抬起脸,目光幽暗地望向嬴风,“刘义隆要杀我父亲?”

    嬴风一脸茫然,他方才只零星听到几个字,完全不知道檀邀雨这念头是从哪儿来的。

    等檀邀雨把方才孟师的话简而言之地告诉嬴风后,她声音清冷地问道:“你告诉我,七皇子躲在大军后面想要做什么?到彦之为何避而不战?”

    嬴风答不出来。

    他被师父抓走后,刘义季才被刘义隆派去北地。原本是为了接檀邀雨回南宋,后来道路被封,才临时改了留在汉中策应讨伐谢晦。

    “我不知道这事儿。但我相信皇上是不会对檀将军出手的。谢晦的事儿,皇上虽从没说过什么,但他在荆州一带拥兵自重,同徐羡之几次在朝堂上一唱一和地左右皇上的决定。皇上会想收回兵权是早晚的事。可是檀将军不同,皇上对檀将军从来都是赞誉有加的。”

    孟师冷哼一声,“你是皇上的人,自然是帮着朝廷说话。皇上若是对将军全心信任,为何不把大军都交给将军,反倒让到彦之领着一半的人缩在龟壳里不出来!”

    嬴风也沉下脸,“君臣之道,本就在制衡。皇上即便是再信任檀将军,也不可能将军权都交给他,否则大军尽在檀将军一人之手,他又与谢晦何异?皇上那时才会真的容不下他。”

    孟师可不会被嬴风这套言辞说服,“说来说去,不还是防着将军。”

    嬴风望向邀雨,“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是不是?檀家军不只是檀将军一人。你父亲如果真的大权在握,即便他没有别的心思,他手底下的将领也会推着他有别的心思。人心都是不知足的,你知道有多少人希望你父亲掌权,然后借机获得更多利益吗?”

    嬴风这话说得十分露骨,听得孟师气得涨红了脸,“你说的那些想借机获得更多利益的人,可是指我?我孟师跟随将军数十年,别的不敢说,忠心是绝对不含糊的!你休要在这儿含沙射影!”

    檀邀雨静静地听着嬴风同孟师各执一词。平心而论,她觉得嬴风说得没错,可同样的道理,人心不足,谁能保证刘义隆会不会满足于现状?还是他更希望皇权能凌驾于一切之上,不受任何制约?

    檀邀雨伸手止住嬴风和孟师的争执,有些精力不济地深吸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我都要去看看。如果七皇子的军队只是为了讨伐谢晦,我便只当去看了场好戏。”

    檀邀雨同嬴风四目相对,“倘若……七皇子的军队真是打着渔翁得利的主意,那我只能有多少人,杀多少人……师兄若是拦我,也莫怪我不顾同门之谊,只能同你刀剑相向了。”

    第三百四十章 、信与不信

    嬴风沉默地看着邀雨。他很清楚,檀邀雨不是随便说说。

    对她来讲,自己的家人重要过任何一切,若皇上真的想让刘义季出手,趁交战时杀了檀道济,那事情就会变得无法挽回了。

    嬴风深吸了一口气问邀雨道:“你可愿意信我?让我去找七皇子,问清楚事情始末。即便他们真是冲着檀将军而来的,我也一定会说服刘义季退兵。”

    邀雨挑眉,“你要违抗刘义隆的皇命?”

    嬴风正色道:“我曾经跟你说过,我从不觉得我的族人现在所做的事情是对的。同样的,我也不觉得皇上杀了檀将军是正确的。如今事情究竟如何还尚不可知,但我以性命担保,绝对不会让七皇子对檀将军出兵。你可愿意信我一次?”

    “女郎!”孟师急声厉喝,“他可是皇上的人!您不能信他的鬼话啊!若是让他借机拖延,置将军于险地而不顾,才是真正的不智之举!”

    “你容我想想。”邀雨突然觉得头疼。她冲门外喊道:“墨曜,让祝融守住门,你速去请子墨和云道生过来。”

    “女郎——”孟师显然还想再说什么。邀雨却止住他的话头,“无论做何种决定,如今牵扯到的都不只是我自己。等他们来了,大家再一起商议。”

    邀雨说着,便默默地坐了下来,脑子里片刻间就冒出千万种可能。

    她相信孟师的话。或者该说她相信刘家那几位皇帝都不是什么好人。即便这一次刘义隆没打算对父亲下手,也不能保证他以后就能全心全意信任父亲。

    可檀邀雨同样也相信嬴风的话。嬴风虽然看上去玩世不恭,其实心里对于孰是孰非一直很清楚。

    没有多少人能在家族的灌输下,还能看清大势所趋,知道什么可行,什么不可行。这样一个人,邀雨相信他是真的打算去找七皇子把事情弄清楚的。

    眼下唯一让邀雨不确定的,是七皇子会不会听从嬴风的劝说。嬴风虽然在刘义隆登基前就是他的心腹,可这不代表刘义隆和刘义季就会听从嬴风所有的谏言。

    其实说白了,嬴风同檀道济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他们都是外人,皇权之下,尽皆走狗,没有谁是不可牺牲的。檀邀雨十分确认,若是嬴风挡了刘义隆的路,嬴风同样也只有死路一条。

    子墨和云道生没过一会儿就赶来了。拓跋焘虽然派人监视着他们,但从没说不许几人见面。

    只是墨曜去请人,拓跋焘势必很快就会知道。他们必须在拓跋焘来之前就商讨出一个办法。

    等孟师和嬴风把各自的想法都长话短说地同两人又讲了一遍后,子墨便看向邀雨。

    子墨很清楚,邀雨在这种事情上肯定有自己的主意,她只是需要些时间把事情理清楚。

    “你想如何做?”子墨淡淡地问道。

    “我要去南边。”檀邀雨果然在几人谈话的期间就做出了决定。

    她看向嬴风,“还请师兄先去打探清楚。我希望这些只是孟师想多了。如果不是,我也希望师兄能劝说刘义季。只是,若他依旧执迷不悟,也请师兄不要拦着我救父。”

    她见孟师没再反对,说明他也接受了邀雨这个决定,不过檀邀雨依旧不放心,叮嘱孟师道:“你要想办法把七皇子的动向探查清楚,然后传信给我和父亲知道。即便是真的要打,也不能让人背后捅刀子。”

    见孟师点头,邀雨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檀邀雨又看向云道生,“你留在这儿。有小师叔在,拓跋焘不会为难你。行者楼已经有三个弟子搅进来了,相信师傅和师叔们也不希望我们都被此事牵连。”

    嬴风也赞同,义正言辞道:“没错。小师弟留下。若是师傅和师叔师伯们找来了,你一定好好替我们求情!千万别让他们几个老头子都发火!”

    子墨白了嬴风一眼讽刺道:“你真是拿最硬的口气,说最怂的话。”

    嬴风厚着脸皮道:“这就是为什么我是大师兄,能屈能伸。”

    檀邀雨又一阵头疼,“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在斗嘴。既然决定要走,那就赶快想办法。地道已经有拓跋焘的人把守,咱们总不能硬闯。秦忠志那边也还没有动静,估计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困的局面。”

    嬴风一拍脑袋,赶紧从怀里取出个药瓶,“你看我,正事儿都忘了。这个给你,吃下去试试看。”

    檀邀雨接过来打开闻了一下,一股刺鼻的味道直冲头顶。她赶紧将药瓶拿开,狐疑道:“你这是什么东西啊?”

    嬴风满脸自信道:“你把它嚼碎了吃下去。放心,死不了人。试一试总好过你现在这样,连反抗之力都没有。”

    “等等!”子墨上前一步,将邀雨手里的瓶子拿过来,他也不在乎嬴风正看着,直接拿到屋外给祝融闻。确认了没毒,才又带回来。

    嬴风忍不住问子墨道:“你说你是不是吃疑心果长大的?平白无故我害邀雨做什么?”

    子墨连瞧都没瞧嬴风一眼,冷哼一声,“你之前害她害得还少?又是中迷香又是刺肩膀。师兄可是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