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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掩的病,多半是不习惯长安冬日酷寒,皇帝听你的,你该多和他进言两句,叫阿掩回家去养。 朱晏亭微微一笑:太后戏弄妾身,上个月陛下就下了圣旨,凡诸王在京的家眷一律不得出长安一步,违者以叛乱论处,妾哪敢去说这话,这不是害了豫章王后么。 郑太后冷笑:皇帝多疑,你也多疑,你就知道依着他、顺着他,不知道劝劝他。 事态紧急,朱晏亭已无心再与她来回车轱辘话试探,眼皮一抬,单刀直入:天狩门有一列车马要出城,太后知道吗? 郑太后微笑:哀家安居深宫,怎么会知道这样的事。 请太后下旨,阻一切车马出长安。 哀家为什么要下这道旨呢? 陛下不在,太后为尊,故妾来求太后。 郑太后没有说话,天色太暗了,长信宫深得万千枝宫灯也照不透,她着暗色锦衣、戴细润玉簪,一动不动,若不是她还有呼吸,胸口在微微起伏,几乎要与身后大壁上浓墨重彩的乘凤求仙图融为一体。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朱晏亭缓缓直起了身,静静与她对视。 太后不会下这个旨意,是吗? 郑太后静默无言。 已不必再问,朱晏亭躬身再行一礼,转身而去。 阿亭郑太后忽然出声,用她很久没听到的小名唤她。 她便止步静听。 你忘了你从哪里来的吗?章华国就是被皇帝身边进言削藩的小人摧毁的,你又为何一定要站在你舅舅们的对面呢? 朱晏亭反问:太后不满的只是陛下身边的谗臣?太后莫非也忘了陛下是你的亲儿子? 郑太后笑问:你什么时候对皇帝这么死心塌地了? 朱晏亭冷冷答:我只是在做皇后应该做的事。 皇后应该做的事郑太后久染头风,稍坐片刻便精力不济,用手按着额,指尖玳瑁护甲投下长长一道阴影,使她神色越发晦涩难辨。 阿亭,你是个聪明人。莫说夫妇之谊、就是母子之情究竟也算不了什么。 朱晏亭颔首道:太后说的不错。然以一己之身享万民之朝贡,衣锦绣而餐金砾,居华堂而践明珠,临难岂能先避?再者说她想了想,又对太后展露一笑,道:jian人作乱若成,我莫非还能当皇后? 太后不料她如此直白,面色僵了一会儿,又笑:哀家很羡慕你。 朱晏亭面露不解之色。 外人都笑你是个空壳皇后,什么都没有。郑太后微笑道:哀家已经什么都有了、儿子登基、荣登极位、家门显赫、兄弟列土。 她叹了口气:你可以一样一样拿起来,哀家却要一样一样放下了。 这句话似猛地撞到了朱晏亭心底软处,竟听得心腹之间一搐。 郑太后抬起头笑道:哀家一大憾事,是不能寿比终南,睁着眼睛,看到你一样样放下的那天,不甘心啊。 朱晏亭敛色默立片刻,亦微微一笑:若有那日,每逢大祭,必告太后。 朱晏亭走出长信宫,郑太后也没有叫人拦她。 她知道朱晏亭已无路可走。 所以当未央宫羽林郎纠集的动静传到长信宫时,郑太后猛地站起身,因动作太大而带翻了眼前的桌案。 她敢动羽林军,她疯了?! 郑太后疾步走到宫门前,只见一骑郎,领数十骑,随军靴桀桀之声至殿前。 郑太后大怒,斥责:你等欲造反不成? 骑郎恭拜:末将等奉皇后命前来保护太后。 郑太后道:你速速退下! 骑郎面露难色,后退数步,仍然下拜:太后殿下,末将等奉军令行事,保护殿下周全。 郑太后沿着殿前回廊慢慢走到一头,见明黄旌旗猎猎过宫墙,重叠楼阙之间响整齐步伐,双唇抿作一线,面色逐渐凝重。 长安城西,天狩门。 负责临渭大祭押运祭品的是九乡亭侯、辅国大将军高子兰。 高子兰正统大军武勋,战功封侯,对李弈这等凭裙带关系成为天子近卫的执金吾不说嗤之以鼻,也丝毫没有放在眼里。 此时,高子兰的耐心即将磨到极点。 双方军队也渐渐有些推搡。 高子兰本一直让长史幕僚与缇骑交涉,不屑亲自出马,眼见再不出发就要耽误了临渭大祭的吉时,他终于从队列后方打马出来,走到拦在天狩城门前的李弈面前。 执金吾,你是没有看到我等运送祭品的凭符,还是不把我这个辅国大将军放在眼里? 李弈已细细查看了他的队列,现在双目紧紧盯着队列中间巨大的酒桶,见他出来,下马执礼。 君侯胜常。今日得罪君侯,除非你从我头顶上践踏过去,否则我不能放你出城。 高子兰大怒:为何?谁给你的单子?谁下的令? \quot;君侯恕我。 李弈只是道歉,对理由缄口不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