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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约瑟说:“从没见过你这么凶悍,就好像看到了仇人一样。而且你只追着男人打,太奇怪了,女人不是一般都追着女人打吗?你是不是早就想和他分了?” 对他们的精确分析,我无言以对,只能借沉默来逃脱问话。 半年后,mama和继父移居荷兰,临行前,mama把蔓藤街的房子留给了我,满面忧虑地说道:“欣然,你一直是个让人担心的孩子,现在又离了婚,又不肯随我移民,你到底想要怎么过日子呢? 我拥抱了mama,然后,说道:“mama,我当初一人在外面旅行那么久不也挺好的吗?”我在异界那么久,全靠韩美琳为我寄旅行的明信片给mama,mama才没为我那么担心。 “你还说呢,”mama提起这事就一肚火,恼怒道,“你太不懂事,也不说一声就偷跑出去,我的家教向来严,不知怎么生出你这样的。” 我略有窘态,含糊支吾了两句搪塞过去才算了事。 离婚后,我和前夫再无联系,偶尔手机响起,蓝色荧屏上出现他的号码,我看了一眼,别过头去,决不会接。我已不想再与那男人牵扯,当初与他结婚已是一个错,我不愿再错下去。我根本不爱他。 我也再未见到简。那次闹事之后,简和她的母亲及继父迅速搬离了约克镇,迁址不详。偶尔一次在酒吧,听一位许久未见的老同学说在凤凰城见到了她。说起此事时,这个老同学用暧昧的眼光看着我,唇角向两边牵起,露出一个别有意味的笑容。 我拿着酒杯迅速走开,离她远远,直至跳舞的人群把她的身影淹没。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的生活节奏慢了下来。我每日不是画画,就是写作,偶尔会参加朋友们的聚会,与他们喝酒谈天,好不快哉。 当然,还得感谢出轨前夫每月拿钱养着我,以及他的一大笔赡养费,才能让我现在过得如此悠哉。 夏季微凉的美丽傍晚,我有时漫无目的地散步,有时开车四处转转,开上沿海公路时,那带着咸湿气味的海风,迎面扑来时,沁入我的心脾,总能把我引向心灵深处的记忆。 那段记忆是那么惨痛,那么痛入心扉,至今午夜梦回醒来,眼眶里仍充满泪水,泪满枕巾。四年了,要说淡忘早应淡忘,为何仍忘不掉他,还有我们的儿子,以及我和希斯诺的女儿。 我想念他们柔软的小脸,可爱的大眼睛,还有红嘟嘟的小嘴,他们的一切都那么可爱,让我深深思念。 我不敢打电话给韩美琳询问关于异界的任何事情,担心一个不小心原本平静的心湖又被硬生生拔乱。 曾经的痛苦记忆犹新,酸楚心痛之感仿佛发生在昨天。 我甚至又开始恨Sam。 Sam,你可知道,为了你,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以为行走捷径可以得到你,孰料却失去了我自己。 Sam,到后来,我竟毫无遗憾,毫无牵挂地放下你,把你抛得远远的,把另一个人驻入心中。他曾带给我甜蜜,更多的却是无止境的痛苦。 Sam,你可曾体会,那爱恨交织的酸楚感觉,让你丢不开,放不下,痛恨至极却又无可奈何的爱的心痛。 也许是因为真的爱上,才会让我如此烦恼不堪。我忘记了你,却爱上了他。从一个火坑跳入了另一个深渊,那黑暗的阴森的冰冷的阴暗深渊,埋藏着人性中最恶的一面,是你我无法想象的恶之痛。 我把心中的痛化为了画笔,一点一点地涂抹着色彩,把阴暗的、晦暗的、痛苦的、快乐的,统统化为了各种绚丽的颜色,渲染在画纸上,一点一点铺染开,呈现出一幅幅绮丽诡异的画面。 Sam,你知道吗,李约瑟曾问过我现在是否有点心理阴暗,为何我笔下的画作都如此妖娆诡谲,绚丽神秘,明明华丽的场景却透出一种绝望狂欢之感。 Sam,他不会明白我,你明白我吗?奢华美妙的生活下,隐藏着有关于爱的深深绝望。 那种痛就宛如最邪恶的毒蛇一般,卷起长长的舌尖,将最恶毒的毒液传递给我,让我痛,让我恨,让我永远忘不掉。 我仿佛行走在黑漆漆的森林里,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忘不掉,不断地问自己为何不能停止去爱,痛哭流涕,捶胸顿足,声嘶力竭,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我就算泪流满面也好,痛彻心扉也罢,反反复复地,让所有痛所有爱都流入心底的深处,与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交融缠绵。 它们集合在一起,涌遍我的血管,冲击我的心灵,成为我生命里不可抗拒的原罪的痛。 夏季的午夜,我又从梦中醒来,泪湿满脸,沿着枕巾一直滑落到床单。我撑起身体坐起,长发落了满肩。 已经四年了,长发已长得这么长,而你呢,依然在另一个奇异的世界里。 几个月前,我在百货公司遇见莎琳娜,她告诉我你受了重伤,很重很重的伤,且不肯接受医师的任何诊疗,哪怕你的母亲、妻妾跪在地上痛哭哀求,你也无动于衷。 你微抬下巴,闭着眼睛,出奇地倨傲,忍受着伤口的剧痛,让鲜血缓慢浸透床单,固执得可怕。 “欣,那边已过去了六年,”莎琳娜对我说,“这一次,他是在遇袭时故意迎上那一击,也许,”她小心地道,“是为了你。” 我深深呼吸着,吃力地道:“不关我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