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二

    到了便当街后，没有在吃食方面犹豫太久，选定了同一间店点完餐，两人不到十五分鐘就提着饭盒往回走了，完完全全的效率派。途中，两人还边聊着月底社团博览会的话剧表演。

    「剧本是谁写的？点子好另类。」邱枫觉得，这次演出应该又是个话剧社的新尝试。

    剧本内容是一名白领阶级和一名电台主持，藉由广播结下缘分的恋爱故事。不过一开始，两名角色虽同在台上，却分处舞台两边，背后是不同空间的佈景，彼此只有主持人和听眾这一层交集。

    同样的时间点，一人在电台里分享与歌唱，另一人则专注而喜悦地聆听，之后再藉由各自独立却精妙的台词，将两人的感动与期望串连在一块。

    邱枫觉得，这几届话剧社似乎一直在玩创新，不单单侷限于既有剧本的演出。他们除了自行创作具有现代感、活泼幽默的故事外，还常与其他社团如吉他、热舞、电音社等合作，将表演结合歌舞，变得像繽纷的音乐剧般。邱枫上次参与的，还只算当中较简单的一个故事。

    「草稿是去年毕业的学姊留下来的半成品，我们觉得很可惜，之后就一起构思后续将它完成。」顾思函半瞇起眼解释道。正午阳光穿过树木枝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印出疏疏落落的金黄。「完成后寄给学姊看过，她满开心的，还说演出当天一定会到。」

    闻言，邱枫安静了一会，才轻轻地说：「因为，你们帮她弥补了一个缺憾啊。」

    未能在大学时代完成的剧本，在那位学姊毕业出了社会后，恐怕就很难将之以话剧表演方式呈现出来，除非她走的路和这方面相关。所以，看见社团里的学弟妹们愿意帮忙将剧本完成，还愿意演出，她的内心肯定相当感激和欣喜吧！

    顾思函低头和邱枫的目光对上，眸中透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其实我很好奇，你当初怎么会进话剧社？」这疑问已经搁在邱枫心里好段时日了。顾思函面对不熟的人话不多，更别说要他在观眾面前演戏了……他总不会一开始，就是衝着灯控、音控手这位置进话剧社的吧？

    「其实我本来是学生会的新人，都在里面打杂。」顾思函搔了搔脸颊，当初加入话剧社的过程似乎让他有些困窘。「学生会办公室就在大礼堂外，很近。有次话剧社灯控手没来，跑来学生会借人，学长说日行一善，就把我推出去帮忙，我当然就去啦。」

    「那怎么就待到现在了？」邱枫疑惑更甚。既然是帮忙，应该参与一次后就结束啦。

    「因为灯控手之后一样常旷职，都是我代班，最后就被……扶正了。」讲出扶正这个词前，顾思函还停顿片刻，貌似在思考更贴切的用语，但最后还是说了。

    邱枫「噗」地笑出声，「扶正？你是小三吗？哦不对，男生好像不叫小三。」

    「咳！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是一连串阴错阳差带来的结果，起先我很无奈……后来满庆幸就是了。」说到末句时，顾思函的音量放得有点轻，不过邱枫仍听清楚了。

    「庆幸？」她侧过脸，不解地反问。

    顾思函没有回答，又或者想说的难以啟齿。他只是盯着邱枫看了几秒，便将视线挪开。凭这简单的小动作，邱枫略一想便明白了他的心思，顿时很想掩面，因为她居然一不小心，就问出答案会让自己很害羞的问题。

    理由不是明摆着吗？假如顾思函没跑话剧社，哪来的机会跟她认识？就算之前那场联谊是必然发生的，依邱枫个性，也不可能将初次见面的他当一回事，顾思函这慢熟的人更不会和她聊到云游；说不定吃过饭回寝室后，邱枫就会迅速将他这号人物遗忘。

    为了不陷入娇羞小女人的可怕境地，邱枫连忙转移话题自救，没话找话地另外提问：「学生会那边怎么办？后来就退出了吗？」

    「啊？没有，就很像幽灵人口那样，学生会忙到不可开交时我才去支援，不过大部分时间他们人手都足够。」顾思函一开始怔了下，但注意力马上就被引开，下意识开口回答了邱枫。

    一个问题解决，邱枫又会立刻丢上另一个问题，彻底佔领顾思函的思绪。就这样一问一答之下，两人已经回到了集训的大教室，邱枫率先走了进去，而顾思函在门口滞留了会，心里隐约发现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望着前方邱枫的背影，觉得怪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嗯？是错觉吗？他皱眉。

    随后，见到邱枫止步，回过头来困惑地朝他打量，他又瞬间舒展了眉头，举步迈入教室。至于那点小小的疑惑，立时被他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接下来，行程并没有什么拖沓。等两人用完午餐后，教室前方套量工作服的志工人潮已散得差不多；很快找到适合的工作服size套量完成后，顾思函又被室友很顺手地抓去做苦力，搬一堆有的没的器材，无奈下，邱枫只得自己先回寝室。

    由于是平日，再加上高中以下学生们都已经开学，下午两点时分掛网的人比活动的人多很多。邱枫看了下帮会里亮着灯的名单，几乎全是大学生，除此之外，总是全天候在线的报丧者也是登入状态……据邱枫观察，报丧者的活动时间大多在傍晚过后，假日才是整天，而且很规律，所以大概跟韶光猜的一样，是国、高中生吧。

    让我笑悠然收掉矿锄，邱枫开了包裹清点挖到的矿石数量，随后唤出妖狐，打算先出帮会据点将累积了一组的矿石拿到仓库放。

    踏进传送点那瞬间，邱枫突然望见有句话在帮频浮现，她依稀瞄到「老大」两字，不过来不及看清楚，视窗就被过场画面覆盖，她只得耐心等候缓衝。

    待人物进入安平城，邱枫先按了寻路，才将对话框往上拉寻找被洗掉的那句话。

    结果，原来是声花喊了一句：「老大！你终于回来了！」

    嗯，怎么加了个「终于」？难道有什么事急着找她？邱枫敏锐察觉话中的异样，赶紧敲字询问：「怎么了？这么激动？」

    问句才刚送出，下一秒，玄铃的密语便传了过来，直接指示：「拉上去看世界频，因为洗了一整排，现在应该还看得见。」

    紧接着，声花也道：「看世频歷史！」

    ……世频吗？邱枫满腹疑问地将对话框再往上拉，约莫间隔十个人的发言后，一整排出自同一个人，且同样内容的洗频就映入眼帘，清一色用的是邱枫觉得很刺眼的桃红色字体，相当醒目，发话id是「074074」，谐音「你去死你去死」，百分之百是个专註册来骂人的角色。

    令她匪夷所思的是，洗频内容居然是这样──

    「恣意行的帮主我笑悠然，下流无耻！抢别人女友！」

    单看这句话，邱枫能联想到的「别人女友」只有韶光，恐怕其他玩家也是。倘若不知道韶光的真实身分，或许她真的会动摇，但现实是：韶光的本尊在整个云游里，恐怕只有无风无晴比她更熟了。

    而那句谣言让韶光来看，他铁定会瞬间傻掉吧。

    于是，在声花和玄铃一个担忧一个严肃的询问下，邱枫竟用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喜语气，突兀道：「哦，那女友指的是韶光吗？这人天花乱坠的功夫简直神乎其技啊。」

    闻言，沉默半晌，声花打出双等号，而玄铃则追问了句：「怎么回事？」

    「没办法，大概是人红遭妒，树大招风吧。」邱枫厚着脸皮，状似无奈地回覆。天知道她有多嗤之以鼻。

    「所以是故意泼你脏水？」碰上正经的事要处理，玄铃独有的理性和气势便显露出来了。「先说，我没有怀疑你的人品，只是网路上……难免有这种纠纷，其中一方被蒙在鼓里的例子很多。而且之前神临放过什么话，你不会不晓得。」

    神临放的话……恣意行拐了他们的人那句吗？难道，玄铃误以为韶光是神临的人？邱枫怔了怔。

    等几秒后回过神来，她才意识到其他人与她的相异之处。因为她认识顾思函，所以能够很篤定世频上那串刷频是造谣抹黑，不可能有抢女友这回事；然而，玄铃等人却是全然无知的状态，自然会忍不住质疑。而且，韶光的确是近几个月才加入了恣意行，在此之前都是独行玩家。

    邱枫揉了揉太阳xue，难得有些焦躁。

    或许吧，这时候还顾着自己不曝光，那就是她的不对了。

    良久沉吟之后，邱枫呼出一口长气，抿起双唇。想法已定，她十指飞快地往频道上键入文字，当然，不是发在帮频，而是透过密频回给玄铃。

    「玄铃，凭我们的交情，如果你真的有疑虑，我可以把祕密告诉你，但你要有心理准备。」换了语气，邱枫同样予以认真的回应。

    密频另一端静默了好一阵子，约莫是她的话也让玄铃感到错愕吧！邱枫心想。等玄铃再度开口前，她先转回帮频，将声花等帮眾的情绪安抚下来。

    「那人吃撑了，只好吐些秽物污染你们眼睛，快扔黑名单处理吧。」她故意使用很悠间幽默的口吻，一方面是想让帮眾明白她的情绪完全不受影响，另方面也明示洗频的人一派胡言。

    随后，玄铃的反问便捎了过来。「什么祕密？」

    心里已经做好决定，邱枫敲字时并没有丝毫犹豫，很快便回传道：「现实中，我跟韶光是朋友，但我没跟他透漏我是悠然。」

    邱枫无法估计这事实对玄铃的震撼度如何，但她依然噤声半晌，才讶异地问：「什么？那你怎确定你朋友就是韶光？」

    邱枫实话实说：「很简单，他偶然下亲口说出来的。」这回答发送出去后，邱枫深吸了口气，又迅速补上一句：「而且实际上，韶光是男生，我是女生。我可以很肯定地对你说，我不可能抢别人的女朋友。」

    一鼓作气全盘托出，邱枫握起了搁在键盘上的双手。

    玄铃的反应将会如何，她无法预料，可是无论如何，坦白都是她考虑过后所做的选择。

    云游中最要好的友人，现在的邱枫，想获得对方彻底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