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独孤剑侠，其实一点也不孤独。 他们是由七个人组成的英雄团体，团员中有男有女，身材各异，但都穿着相同的白色长袍，带着同样的白色面具，手握相同的长剑，使用同样的招式。 这七人都有相当顶尖的实力，各自有各自的粉丝，所以才会在每个月的人气投票中，超越最强的「雷霆神拳」，成为中部排名第二的超级英雄。 此时此刻，西屯区的大街上，「独孤剑侠」的七名成员，正将「生化将军」团团包围，七把长剑来回挥舞，有如七朵白色的锦簇花团，锐利剑锋寒光闪闪，令人目眩神驰，却又怵目惊心。 「生化将军」啟动巨大鑽头，鑽头高速旋旋转，时而挥舞、时而突刺，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切割声，巨大沉重的机械身躯迅速挪移，在地面上踩踏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在半空中横扫出狂风暴雨般的呼啸。 「独孤剑侠」心里清楚知道，一旦自己的长剑碰到对方的鑽头，必定会有所折损，所以他们选择不招架格挡，只是灵活变幻的回避闪躲，同时不停出剑刺向「生化将军」的身躯。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生化将军」的攻击迅如疾风、势若疯虎，但却也通通都挥了个空，一招也没击中敌人。 「生化将军」被这种情况搞得越来越压抑，越来越心浮气躁，最后他大吼一声，抬起改造成机关枪的左手，朝着前方胡乱扫射一通。 随着机关枪声连续响起，十几枚子弹呼啸而来，直扑向「独孤剑侠」其中三名队员的位置，这三名队员当机立断，转攻为守，三人纵身而上，长剑向前一递，三把长剑的剑尖交叠在了一起。 剑尖相互碰撞的那一剎那，激盪出排山倒海的剑气，朝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剑气冲垮子弹的劲势，让原本呼啸的子弹无力的落到地面上，化解了「生化将军」的攻击。 在这三名「独孤剑侠」队员防守的同时，其馀四名队员也趁机攻了上来，四柄长剑反射天上的阳光，有如四条张牙舞爪的金龙，刺向「生化将军」的后背。 一口气面对四个攻击，「生化将军」一时间难以招架，只能慌张的向一旁扑倒闪避，狼狈的在地上滚了两圈，他那庞大沉重的机械身躯，看起来就像一辆货车在地上翻滚一般。 「生化将军」单膝跪地，气急败坏的对「独孤剑侠」破口大骂：「七个打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 「独孤剑侠」没有回答，他们只是提剑继续追击，「独孤剑侠」的队长大喊：「北斗七星阵！」 一声令下，七名白袍剑客分散开来，迅速站到定位，他们所站的阵型，正好对应着天上的北斗七星。 七个人，按照自己的职责，分别施展七种不同的招式，从七个不同的方向，同时对「生化将军」发动攻击，七把长剑有些斜削、有些直刺、有些劈砍，弄得「生化将军」眼花撩乱，一时间居然不知该作何反应，不知该防守哪个方向，也不知该攻击哪一个敌人，只能呆立在当场。 「生化将军」转瞬即逝的犹豫，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虽然他立刻回过神来，右手的鑽头上下挥舞，左手机关枪左右扫射，企图把逼近的「独孤剑侠」驱赶开来。 然而已经太迟了，「生化将军」最后的放手一搏，只逼的两名「独孤剑侠」不得不回防，而其他五人手中的长剑，则不偏不倚的劈砍在「生化将军」身上。 其中三把长剑，在钢铁组成的机械身躯上留下三道出目惊心的裂痕，剩馀的两把长剑，更是直接刺进「生化将军」的腹部与胸膛，从另一端贯穿而出。 「生化将军」发出一声震天怒吼，左脚定立不动，右脚踩向斜后方，整个身体转了过来，同时他右臂大力一挥，手上鑽头横扫而过，颳起一道沉重的风压。 幸亏那五名「独孤剑侠」反应的快，及时收回长剑，并踏着轻盈的步伐向后跃出大步，有惊无险的躲过「生化将军」鑽头的挥击，躲过被砸的血rou糢糊的厄运。 在远处观站的阿志看剑这一幕，立刻用立的搥打了一下自己的手掌，痛心疾首的说：「可惜啊！『生化将军』全身都是机械，刚才那种的攻击没办法对他造成真正的伤害，只有摧毁他体内的核心晶片，才有办法阻止他的行动。」 然而，身处战场中央的「生化将军」，此时早已吓的冷汗直冒。 开什么玩笑？我这一身装甲，可是能够扛住砲弹的军用装甲，这几个人居然有办法仅依靠长剑，仅依靠rou体的力量，就在这些装甲上划出裂口？ 「生化将军」的心里，已经彻底丧失了战意。 在这样下去，我会死在这里。 现在的他一心只想着逃跑。 于是「生化将军」啟动机械装甲的功能，双脚迅速拆解重组，变成两管战斗机尾部的喷射引擎，引擎点燃，迸裂出轰轰作响的白色烈焰，「生化将军」就这么刷的一声窜上了天空，宛若一飞衝天的战斗机。 「生化将军」的意图立刻被「独孤剑侠」识破，「独孤剑侠」的队长大喊：「别让他逃了，追！」 七名白袍剑客双脚用力一蹬，施展精妙绝伦的轻功，一齐飞跃到了天上，紧追着「生化将军」不放，宛若一群优雅翱翔的白鸽。 看见这个画面，「生化将军」怒极反笑，对着「独孤剑侠」破口大骂：「真是见鬼了，你们比我还不像正常人！」 他居高临下，左手的机关枪瞄准下方的「独孤剑侠」，毫不瞄准的胡乱扫射一通，「独孤剑侠」们持剑来回挥舞，构筑起一道又一道的剑气屏障，将来袭的子弹通通架了开来。 「生化将军」啟动体内的对讲机，对着地面的部下发号施令：「掩护我！」 地面上，「生化将军」的部下们听闻命令，立刻放下手边的战斗，纷纷举起枪，朝着天上的「独孤剑侠」射击，简直像是猎人们在射杀天上的飞禽。 「独孤剑侠」必须同时对付来自天上和地上的子弹，必须全神贯注防守，根本无暇分心进攻。 除此之外，他们踏地飞天所仰仗的轻功，此时衝势也已经到了尽头，正开始缓缓下坠。 在这种情况下，「独孤剑侠」根本不可能继续追击「生化将军」。 眼见「独孤剑侠」放弃追击，「生化将军」特地转过身来，摆出一副嘲讽的笑容，嚣张的说：「哈！七个英雄追不到一个反派，你们也不怎么样嘛，再见啦！」 「生化将军」刷的一声飞向远方，扬长而去，只留下喷射引擎在空中划出的红色细云。 受到如此羞辱的「独孤剑侠」气急败坏，一降落到地面上，就提起剑杀向「生化将军」的部下，以发洩心头之恨。 眼见自己的老大撤退，「生化将军」的部下散的散、逃的逃，场面乱作一团，来不及逃跑的，通通被现场的英雄们控制了起来。 至此，「生化将军」威胁民眾安全的事件，可说是完全平息了。 阿志站在骑楼下，眺望着远方的「独孤剑侠」，崇拜的对唐装老人说：「真不愧是中部排名第二的『独孤剑侠』，顶尖英雄一出马，问题果然就解决了。」 他转过头来，结果发现唐装老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志错愕的看着空无一人的骑楼，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疯了：「那个唐装老人什么时候不见的？我该不会大白天的就见鬼了吧？」 到了下午，阿志骑着摩托车，回到他熟悉的那个街道，回到他熟悉的那个英雄休息站。 经歷了上午险象环生的行动，此时回到这个寧静和平的街区，让阿志產生了恍如隔世的错觉，彷彿从梦幻被拉扯回现实一般。 「欸欸！学长！你有参与上午的『生化将军』行动喔？太rou了吧！」英雄休息区内，小斗篷在阿志身旁上窜下跳，活脱像隻失控的猴子，兴奋的大声嚷嚷。 「你小声一点啦，吵死了。」阿志脸上掛着苦笑，对小斗篷说：「我是有参与上午的行动啦，那又怎样？有什么好兴奋的？」 小斗篷脸上满是狂热的说：「开玩笑，超rou的好吗？你的敌人是那个超级反派『生化将军』欸！你的队友是传说中的超级英雄『独孤剑侠』欸！居然有机会亲眼见到这些大人物，还跟他们站在同一个战场上，这样难道还不rou吗？」 阿志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说：「我也只是在旁边帮忙撤离民眾而已，根本算不上什么敌人队友啦。」 小斗篷双手环胸，懊恼不已地说：「早知道就不要睡到中午了，居然让我错过这场好戏。」 阿志看了小斗篷一眼，然后拿出手机，说：「这种会召唤所有人去支援的五星任务，也不是经常能够遇到的，我们还是脚踏实地一点，先来处理普通的低难度任务吧。」 事情，似乎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参与了一场重要任务，发挥了自己的长处，为这个世界做出贡献，履行自己身为英雄的职责。 除此之外，和小斗篷一起行动的「英雄搭档」计画，也进行得非常顺利。 当天下午，两人前去处理一件三星难度的任务，对付一名手上握有刀械的抢匪，在他们合作无间的联手作战下，毫发无伤的制伏了这名抢匪。 任务完美达成，这不但让阿志得到他急需的金钱收入，也让他摆脱过去长久以来，任务总是失败的负面形象。 事情，似乎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阿志那极为不顺遂的人生，似乎终于迎来珍贵的转机。 所以，当天傍晚，在任务结束后，阿志道别小斗篷，接着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到健身房，他强忍着身体的疲劳与精神的倦意，继续日復一日的自我锻鍊。 「必须，趁胜追击！」阿志告诉自己：「趁现在事业有了起色，我必须抓紧时机，加倍提升自己的实力，加倍提升自己的表现，不能让这个机会溜走了！」 阿志咬紧牙关，费尽千辛万苦，把压在身上的沉重槓铃推了上去，彷彿现在付出的一切努力，都会实质转化成他在英雄任务时的表现，都会为他开始好转的人生更添一分光彩。 然而，事情真的有往好的方向发展吗？ 重训结束后，阿志留着心满意足的汗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坐在自己的摩托车上滑手机，稍事休息。 「喔，新闻出来了啊。」阿志发现ptt的八卦版，有人分享了今天上午的新闻，于是他便兴致盎然的点进去看。 他想看看，新闻会怎么描述自己，网友会怎么评价自己。 但越是往下看，他就越是心寒。 越是往下看，他那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心，就越是被摧残的体无完肤。 新闻里，一个字都没提到「红色假面」的名字。 取而代之的，是对「独孤剑侠」的歌颂，对他们作战过程的详细报导，对他们生平事蹟的粗略讲述。 甚至就连今天上午在场的其他英雄们，也在新闻里搏取了小小的版面，为他们力抗「生化将军」部下的丰功伟业，做了最基本的介绍与讚扬。 唯独，就是没有提到「红色假面」。 「为什么没有我？我也在现场啊？我也有付出努力啊？我也有让自己深入险境啊？我为什么得不到属于自己的掌声？」 阿志心里其实十分清楚，相较于其他英雄在战场上的威风八面，自己只不过是协助警察疏散民眾，根本毫无新闻价值可言，记者选择不写阿志的事蹟，并不是真的认为他的事蹟不伟大，只是单纯的商业考量罢了。 阿志放下手机，抬头仰望天空，愤恨的悲叹：「没有才能的人，无论碰上什么样的机遇，无论站上什么样的舞台，终究无法发光发热吗？」 怀着无奈的心情，阿志骑着摩托车回家。 离开健身房后的路途上，阿志的心情由愤怒转变为绝望，再由绝望转变为无奈。 是的，也只能无奈了，因为根本没有愤怒的理由，人生会变成这么不顺遂，根本就不是谁的错，没有愤怒的目标，所以也只能无奈了。 阿志也曾想过，如果自己拥有家财万贯的父母，那就能够订製强悍的先进装甲。 阿志也曾想过，如果自己拥有骨骼精奇的资质，那就能够修行顶尖的绝世武功。 阿志也曾想过，如果自己拥有千载难逢的奇遇，那就能获得罕见的特异功能。 然而，上述这些「如果」，阿志通通都没有，他只是个「三无英雄」，只能靠平庸的努力来争取荣耀。 但值得庆幸的是，他至少还有健全的四肢、健康的身体，所以阿志不顺遂的人生，不是任何人的错，没什么好愤怒的。 只是很无奈。 抵达家门口后，阿志停妥摩托车，放好安全帽，转过身来，准备踏入自家的大门。 然后，他被眼前的画面稍微吓了一跳。 在家门前的小巷子尽头，有一名身材矮小的老人，正缓缓朝自己的方向走来，那老人身穿墨绿唐装，头戴扁塌灰帽，嘴上没留半点鬍鬚，嘴角似笑非笑的上扬。 这人，正是上午阿志救援的唐装老人。 和上午有所不同的是，此时的唐装老人除了左手拄着拐杖之外，右手还提着一个笨重的咖啡色手提箱，手提箱的外表看起来朴素而老旧。 傍晚的夕阳浓烈暗沉，在万物身上照射出厚重的橘红色，唐装老人背对着西落的阳光，影子在地面上拉的极长。 这样的画面太过突兀，彷彿像是从现实世界剥离开来的幻象，让人產生进入异世界的错觉。 那个唐装老人干嘛跑来找我？阿志困惑的心想：他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 紧接着，阿志豁然开朗：不对，上午我去救他的时候，身上穿着「红色假面」的服装，但我现在已经脱下那一身装备了，他不可能认出我就是「红色假面」。 想必，那个唐装老人出现在这里，大概只是巧合吧，他可能是这附近的居民，又或者只是刚好路过罢了。 想到这里，阿志便不再关注唐装老人，像个陌生人一样避开眼神，扭过头，朝着唐装老人过来的方向走去，走向自己的家门。 在与唐装老人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唐装老人突然开口：「感谢你今天上午的协助，『红色假面』高远志。」 听见这句话，阿志被吓的魂飞魄散，他跌跌撞撞的向后退了几步，震惊的对唐装老人说：「你……你！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阿志先是惊慌失措，然后迅速冷静下来，他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拍了一下自己的手掌，然后用胜利般的语气对唐装老人说：「哈！我知道了，你肯定是u-hero的内部员工对吧！所以才会知道我的真实身分，哈哈哈，害我吓一大跳，差点被你给唬住了！」 唐装老人没有回答，只是笑吟吟的看着阿志，说：「『红色假面』高远志，今天上午，你不顾自身的安危，前来援救我这个孤立无援的老人，保护我免于危难，这是个令人敬佩的举动。你表现了无畏的勇气以及高尚的情cao，而像你这样善良的人，理应获得好的回报。」 唐装老人看着阿志，他原本和善的眼神变的尖锐，他原本慈祥的笑容变的凌厉，他那和缓的语气，瞬间变得气势磅礡，彷彿像是在下达命令：「所以，我会让你获得回报，我将实现你一个愿望，以做为你上午的善行的奖赏。告诉我吧，你有什么愿望？」 阿志困惑的看着唐装老人，心想：这个死老头再说什么鬼话啊？他该不会脑袋真的不太正常了吧？ 儘管满腹疑惑，阿志嘴上仍语带自嘲的说：「你是能帮我实现什么愿望？我心中渴望的愿望，你根本实现不了。」 唐装老人说：「你可以先说说看啊，你不说的话，我怎么知道我实不实现的了？」 阿志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说：「我的愿望，就是成为一名顶天立地的英雄，成为一名万眾景仰的英雄，成为最强的英雄！怎么样？这个愿望你实现的了吗？」 唐装老人摇摇头，说：「我说许一个愿望，结果你居然许了三个愿望啊，真是贪婪，不过无妨，我就挑选你最后一个愿望：『想成为最强的英雄』来实现吧。」 唐装老人迈力的提起他笨重的手提箱，放在半空中。 放在半空中。 手提箱底下什么都没有，就这样被放在半空中，稳定的凭空悬浮着，彷彿被放置在坚固的桌面上一样。 阿志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悬浮的手提箱，原本嘻笑轻蔑的态度嘎然而止，变得既敬畏又震惊，谨慎的对唐装老人说：「你……真的只是u-hero的内部员工吗？」 唐装老人笑吟吟的说：「我有说我是吗？」 唐装老人打开手提箱，在里头翻翻找找，同时嘴里还自顾自的念念有词：「想成为最强的英雄啊……真是个有趣的愿望……我来找找看……」 最后，唐装老人露出惊喜的表情，雀跃的说：「啊，有了！」 他从手提箱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粗框眼镜，交到阿志手中。 「戴上这个眼镜，你就能成为最强的英雄。」唐装老人说。 阿志收下眼镜，问：「这个眼镜有什么功能？」 唐装老人说：「与其由我来解释，还不如你自己戴一次，肯定就会明白了。」 阿志看着唐装老人，眼神里满是不信任，怀疑的问：「你到底是谁？」 唐装老人盖上手提箱，拉低帽沿，说：「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应该没有很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