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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升职记 第133节

    沈轻稚适才回望他:“当时臣妾读这个故事的时候,还觉得是传说,但现在想来,却又不觉得了。”

    “若是农桑院的博士们没办法给稻米麦子增产,为何不增加他们的其他效力,比如耐寒。”

    “若是能耐寒,那么冬日至芒种之间,是否可以间种一季,这样一年就是两季稻了。”

    萧成煜若有所思点点头:“你的意思是,不让土地闲着?”

    沈轻稚笑了:“是呀陛下,不过百姓也不会让土地闲着,到了冬日,他们会种上耐寒的萝卜土豆茄子和白菜,一样可以吃用,只不过这些到底比不上米面,吃得再多也会觉得饥饿。”

    萧成煜道:“是个好想法,之前博士们也提过这个想法,只不过北方冬日寒冷干燥,到了寒冬时节河水都会结冰,根本不能灌溉,也不适宜庄稼生长,这才没有大力研究。”

    “不过,你这么一说,朕倒是觉得可行,毕竟江南的冬日并没有北方寒冷,若是江南可以一年两季,可大大提高粮食的产量。”

    作为一个皇帝,萧成煜最为重要的一个职责,就是让全国的所有百姓都吃饱。

    对于目前的他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不可能并不意味着不去努力。

    萧成煜少时就对农桑院颇为重视,想要丰衣足食,想要有足够的粮食,并非靠着读书当官,改换门庭这一条路,只有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土地上种出更多的粮食,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毕竟,从来没有那么多天之骄子,也并非人人都是文曲星下凡,百姓大多一代代都是在地里刨食,萧成煜要做的就是让他们能种出粮食。

    故而他被封为太子之后,第一个去的就是农桑院。

    丰年稻虽然亩产只能稳步增加,却也从平年的三四百斤升至了四百多斤,按萧成煜的想法是,无论多多少,都是多,再稳定适种两年,在开始推行。

    沈轻稚说的是以另一条路子,南北两地毕竟环境不懂,冬夏温差不同,这样其实没必要全国都统一推行,倒是可以因地制宜。

    两个人不过简单交谈几句,萧成煜便来了想法,他对沈轻稚道:“此番若是能试种成,你是头功,到时朕再给你封赏。”

    沈轻稚眯着眼睛笑了:“臣妾也不图封赏。”

    她偏过头,目光遥遥看着远方正冒着袅袅炊烟的农家,看着金色的麦田,看着田间一个个在风里飘摇的草人,脸上满满都是向往。

    “臣妾希望四海之内,百姓皆能丰衣足食,不会忍饥挨饿,流离失所,无以为继,”沈轻稚声音很轻,却又很重,“臣妾也希望家家户户都能团圆,不会因为穷困而鬻儿卖女,不会妻离子散。”

    “团圆才好。”

    萧成煜看着她淡然的侧颜,听着她娓娓道来的话语,心里突然就安静了。

    两个人静了好久,他们并肩而立,看着远处的风景,似乎也在看大楚的未来。

    看了一会儿,天色就暗了下来,两侧的卫兵陆续点亮行路灯,远处的景物就渐渐消失在黑暗里,那些金色的麦浪逐渐消失在视线之内,他们再也看不到农舍里的袅袅炊烟。

    晚风渐起,秋意正浓。

    萧成煜看了年九福一眼,年九福就取来萧成煜的披风,给沈轻稚披上:“娘娘,仔细冷。”

    沈轻稚自己系好衣带,这才对萧成煜道:“陛下,那臣妾便先行告退了。”

    “去吧,今夜好生安置。”

    萧成煜伸手帮她戴起风帽,笑着亲自把她送到马车上,然后就站在平台上,看着马车远去的身影。

    直到瞧不见了,萧成煜才转身回了内室。

    沈轻稚回了自己的车辇上,才觉得有些乏累了,在御辇上她只能坐着,在自己的车辇上就能躺着了。

    银铃已经打好了水,先给她取下头冠,才道:“娘娘,方才多公公来了一趟,说是再有一个多时辰就到驿站,到时候咱们再歇下。”

    沈轻稚接过温帕子仔仔细细擦干净脸,这才觉得舒坦一些。

    她仰头躺在床榻上,戚小秋就坐在床边,帮她按摩腰腿。

    “娘娘,一会儿去了驿站,娘娘恐会不适,驿站不如宫里面安静,娘娘若是怕睡不着,不如先准备好安神汤?”

    沈轻稚想了想,道:“用安神香便好了,我倒是不太挑地方,车辇里照样睡得好。”

    她说着,竟是迷迷糊糊浅眠过去。

    戚小秋放轻手脚,给她盖上薄被,这才把那炫黑的披风收好,仔细放到箱笼里。

    一个时辰之后,车队披星戴月来到了奉天驿。

    奉天驿在奉天城外五里处,因此处设立驿站,故而周围的旅店、车马驿、塌房和酒馆比比皆是,几乎形成了一处小村落。

    奉天驿一早就安排妥当,整个驿站只剩驻守的士兵和驿官,尚宫局和御膳房一早就到了驿站,已经把所有的客房都收拾出来,就等皇帝驾临了。

    车队最前头的两位亲王车架先进了驿站,他们下来之后,萧成煜也不等什么文武百官迎接,自顾自就下了马车。

    礼部和尚宫局的内外官皆在驿站外相应,萧成煜也只简单摆摆手,让他们不用做哪些虚礼。

    简义此番没有跟来。

    因之前王仲办事不利,萧成煜直接把他一撸到底,现在不知道在哪里长草。慎刑司便也交由简义掌管,简义就提拔了他的大徒弟荣庆掌管敬事房,前后安排驿站下榻事宜的就是他跟尚宫局的丝柳姑姑。

    荣庆知道萧成煜的脾气,本来就奔波一日舟车劳顿,若是还在这弄什么拜见迎接的戏码,萧成煜恐要发脾气,故而忙上了前来,对萧成煜行礼道:“陛下,寝宫已经备好,陛下这边请。”

    这就免了那些虚礼。

    萧成煜只同两位王叔道谢,请他们一起回屋安置,待他们三位都进了个子的寝房,沈轻稚等人的马车才驶入驿站。

    奉天驿是盛京附近最大的驿站,前后有三栋楼,南来北往的车队都会行经于此。

    萧成煜并不太限制军民的往来,就比如驿站,奉天驿前面的主楼只能供给官员和朝廷贸易来用,后面的两栋楼在闲时也可租赁给百姓商贾。

    故而此处的奉天驿不用朝廷调拨款项,光凭租赁还能额外营收,把这附近的官道和临时村镇修得漂漂亮亮。

    即便此时夜深,沈轻稚也能看到这驿站的三栋楼是多么气派。

    章婼汐正等在马车边,见她也来了,便笑眯眯对她招手:“这一天车坐的,可累坏我了,晚饭都没怎么吃。”

    沈轻稚也笑:“再熬三日便要到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骑马烤rou,能玩上一个多月,多快活。”

    章婼汐听到她这么说,不由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随着晚风散到很远,后面几个下车的小主们也都听见了。

    她们随着笑声而来,沈轻稚便在灯光中看到了几人的面色。

    李巧儿倒是面色如常,还冲她笑吟吟行礼,纪黎黎却面色苍白,显得有些委顿。

    问了几句,沈轻稚才知道她有些晕车,这一路都昏昏沉沉什么都没吃。

    沈轻稚同章婼汐对视一眼,章婼汐便道:“一会儿让太医给你送些药,吃了睡一觉,明日上车前再吃一颗就能好些。”

    纪黎黎病恹恹感谢章婼汐。

    几人说话的工夫,宫人便来请了,沈轻稚跟着章婼汐往驿站里面走,路过李巧儿的时候,沈轻稚被她腰上的玉佩晃了一下。

    仔细一看,那块锦鲤玉佩。

    沈轻稚心中一惊,可却面色如常,她不动声色回了自己的寝房。

    等一进屋去,沈轻稚才皱起眉头。

    为何是那样一块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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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轻稚神色如常洗漱更衣,然后便躺到了充满安神香的床榻上。

    她所用的铺盖都是方才银铃和铜果收拾的,用的都是自己的被褥,所以睡起来也很舒适。

    帐幔缓缓落下,沈轻稚却在黑暗中重新睁开眼。

    过往的记忆在她脑海里一一闪现,那些故去的人事如同旧日的皮影戏,重新回到她眼前。

    那些纷繁的画面在她脑海中交汇,最终定格在了那块锦鲤玉佩上。

    那是一块很平常的玉佩,用的是最普通的白玉,甚至因为李巧儿身份低,那玉佩的料子很差,白玉都发着青,颜色并不漂亮。

    那锦鲤雕刻手艺也很一般,只不过大概雕刻出了眼睛嘴巴,要说灵动鲜活是没有的。

    但沈轻稚却一眼就看到了那块玉佩,她匆匆扫了一眼,没有让任何人看到她的眼神,也没有显出半分的疑惑。

    但她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块玉佩其实没有任何出色的地方,放在李巧儿身上也合情合理,唯一的问题是,鱼眼睛的雕工很特别。

    鱼儿的那双眼儿好似被水雾遮着,上下都有眼皮,显得很是有神。

    这种刻法,沈轻稚以前在大夏后宫时,机缘巧合见过。

    当时那工匠也雕了一块玉佩呈给她,她觉得这鱼的眼睛很奇怪,就叫来那工匠问了问。

    那工匠当时回禀她,说是夏国立国之后,把当地的坦木族人冲入匠籍,他们的雕刻手艺便传了下来。

    经过几十年的交融和变迁,坦木族的雕刻技艺虽也传承下来,但特色却渐渐消失,毕竟中原百姓都不喜欢那些奇奇怪怪的图案,他们依旧喜欢简洁素雅的装饰。

    会坦木族雕刻技法的人越来越少,在沈轻稚询问的时候,只剩一小□□个工匠认识坦木族的工匠,觉得鱼眼睛这么雕刻很有趣,便也保留了这个技法。

    放到整个大夏,亦或者如今的大楚,会这个手法的一个巴掌数的出来,李巧儿那块玉佩瞧着也不是最新做的,大抵是什么人送给她的。

    沈轻稚闻着淡然的安神香,觉得有些困顿了。

    但她脑中却异常活跃,各种繁杂的思绪纷至沓来,让她的心也跟着烦闷起来。

    她不是在为见到曾经的旧物高兴,她现在已经成了大楚人,在大楚生活了多年,同这么多人成为朋友,又见了大楚百姓的平静生活,她不想见到的是战火纷飞,百姓流离失所。

    但她也了解厉铭浩,厉铭浩从来都觉得自己是真龙天子,大楚这么大的一片中原富饶之地,他不可能放过。

    他当初为何要害死沈轻稚满门,又害了大将军全家,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无论是她父亲还是皇后的父亲,都不同意他穷兵黩武。

    厉铭浩想做的事是一定要做成的,为此他不惜任何代价。

    但沈轻稚两世为人,她看得很清楚,夏国绝对打不过楚国,厉铭浩一意孤行的最终结果,就是两国边疆百姓遭殃。

    亡,百姓苦,兴,百姓苦。

    只要是战争,就会有遍地的血流。

    沈轻稚缓缓合上双眼,她不能急,她要先把那块玉佩调查清楚。

    或许这只是一个巧合也说不定。

    大楚幅员辽阔,各族百姓杂居,刚才不过是匆忙一瞥,沈轻稚其实并没有看清那个雕纹,那或许是大楚匠人的一个技法,不足为奇。

    再一个,七年前那技法都已经要绝迹,七年之后,难道还会有传人?即便有,他们是如何把这玉佩送入大楚宫中的?又为何要送入宫中?甚至出现在了一个不受宠的选侍手中。

    李巧儿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她是被人坑害还是主动而为,沈轻稚都没办法摸清楚。

    而且很大的可能,那就是一个巧合。

    沈轻稚长舒口气。

    这件事她只能拐弯抹角自己查了,她甚至不能去问李巧儿,一旦她问了,才是正中对方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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