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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话 医生

    熟悉的味道渗进黑暗,它化为看不见的手轻拍脸颊,让昏睡的男孩慢慢睁开双眼。

    灯光闪烁且缓慢。

    「唔。」

    炸rou丸想不起来味道是何种物质散发出来的,他毫无生气地望着天花板,这才发现昏暗灯光闪烁的原因,是因为扇叶规律转动。

    「这里是……」

    意识慢了半拍才回到大脑,男孩思考着自己身在何处的同时,耳边传来细微声响。

    在白色幕帘另一头,两个人正在交错对谈。

    他很快便认出风衣男子的嗓音,而另一个则是女人的声音。

    不同于威士忌带点轻浮的口气,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冷酷,令炸rou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两手一撑从病床爬起身来,这才意识到一件事情。

    骨折左手竟然一点也不痛!

    难不成痊癒了吗?

    「怎么可能?」他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左手,五指不停打开、握拳、打开握拳,彷彿受伤骨折只是一场梦,梦醒后便恢復正常,「一点都不痛,还可以行动自如。」

    用力伸懒腰,男孩反覆确认左手状况,结果一切非常健康。

    「这不是梦吧?」炸rou丸不小心用力过猛捏了大腿,痛到差点叫出声来,「唔,好痛,根本不是梦啊。」

    「哎呀,看来病人恢復状况很好,」拉开幕帘的是威士忌,他两手插在风衣口袋悠悠哉哉看着男孩,「都已经可以顺利起床了。」

    「早跟你说过了,转换进行的很成功,」站在风衣男子旁的是穿着一袭医生白袍女子,她俐落的耳下短黑发搭配细框眼镜、锐利目光和细瘦身材都散发出冷漠氛围,左眼角下面一点显眼黑痣让我忍不住注视着,「尾款十万。」

    医生向风衣男子伸出手,要对方赶紧把钱拿出来。

    「早就准备好了,喏,」威士忌自风衣内侧拿出一叠钞票交给医生,我不自觉将视线从白袍移向黑色短裙下的白晰长腿,然后又因为罪恶感而移开视线,「一开始的订金十万,加上这笔尾款十万,都确实给你囉。」

    「银货两讫,」医生拉开墙边书柜抽屉把钱丢了进去,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对风衣男子、男孩扬起手臂指向病房出口,「你们可以离开了。」

    「别这么绝情急着赶我们走嘛,」超过一百八十公分高的威士忌对矮他一颗头的医生嘻皮笑脸道:「来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刚收留的新人,准备参加羽化仪式的炸rou丸。」

    「医生你好,谢谢你治好我。」

    「嗯。」

    医生连微笑都不愿意附送。

    「这个超级厉害的医生也是死亡猎人,」威士忌对坐在病床上的男孩介绍道:「我们都叫她香草医生。」

    「香草医生?」

    「哈,因为她不管吃什么料理或喝咖啡都喜欢洒上香草,」相较于威士忌的热络,香草医生只是以不耐烦的眼神回应他,「根本就是个怪咖对吧?」

    「跟你比起来,我只是普通人。」

    香草医生难得回嘴,但冰山美人形象依旧没有动摇。

    「你要参加羽化,表示你想当死亡猎人?」

    面对医生提问,男孩连忙点头如捣蒜。

    「是的,我想当死亡猎人,像大叔一样厉害的存在!」

    对于男孩的雀跃,医生神情反而更加严肃。

    「你知道死亡猎人为何叫死亡猎人吗?」

    「力量强大的猎人足以消灭尸人、死尸兽,赋与它们死亡,」炸rou丸反应灵敏、随便瞎扯一个理由回答,「所以才被称作死亡猎人。」

    「不,」香草医生眼里忽然流露出一股哀伤,儘管只有一瞬间,男孩确信自己看见了,「是因为死亡如影随行。」

    「呃……」

    「如果你想活久一点,就该逃到警戒线外的地区求生,而不是成为死亡猎人,」医生虽然目光看着男孩,但她真正注视的是更加遥远的风景,「我们狩猎尸人,死亡则狩猎我们。」

    语毕香草医生便率先打开房门离开,留下风衣男子与男孩两人大眼瞪小眼。

    「大叔,香草医生她……」

    「没事,别放在心上,她就是喜欢说一些莫名奇妙的话,」威士忌轻推鼻樑上新潮墨镜,嘴角愉快上扬,「既然你的手好了,我们就继续上路吧。」

    「大叔,我在病床上睡了多久?」男孩望向墙上圆型时鐘,时针指着三点鐘的位置,「我记得昨晚跟死尸兽战斗结束后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了。」

    「现在是下午三点,你差不多昏睡了十二小时。」

    「难怪我觉得精神特别好,」男孩跳下床穿起球鞋,一边绑鞋带一边向风衣男子说出内心疑问:「对了大叔,我的骨折也是医生用『业』治好的吧?」

    「没错,你怎么知道?」

    「首先我的骨折没有用石膏固定,而且一般骨折至少要半年以上才会好,我只是睡上一觉就治好了,除了死亡猎人的特殊能力没有别的方法。」

    威士忌点头微笑。

    「再来是收费格外昂贵,香草医生迅速治好的我骨折就要二十万,」炸rou丸不愧睡饱精神好,思绪特别清晰,「大叔你说过你用『业』代客送货赚钱,香草医生用『业』治疗病人赚钱应该也是同样的模式。」

    「的确,」威士忌毫不避讳跟男孩讨论起来,「跟你猜的一样,香草她是用『业』治好你骨折的,嗯,说是治好又似乎有点不同,其实还有点投机取巧的感觉哩。」

    「大叔你说的这么神秘,难道死亡猎人的『业』是不能随便透露的吗?」

    「当然不行,嗯,怎么说呢,」威士忌抓抓下巴浓密鬍渣,思考着要如何解释清楚,「死亡猎人的『业』就像是赌徒的底牌,要是底牌被敌人摸透的话,这场攸关生命的赌局註定不会赢了。」

    「可是大叔,你说你擅长帮忙送货,如果客人不知道你的『业』,又怎么会相信你超级送货员的实力呢?」

    「大致的情况是可以透露的,但细节就不行了,毕竟这是死亡猎人的保命符。」

    「好复杂啊,」男孩皱起眉头表示:「还是不太懂大叔的意思。」

    「没关係,等你通过羽化仪式就能理解了,」威士忌从风衣内侧拿出一把铁鎚递给男孩,「来,拿好,这是你今天要熟悉的武器。」

    「好、好重!」接过铁鎚后的炸rou丸立刻开口抱怨,「铁鎚也能当做武器吗?」

    「你可别小看铁鎚,运用的好可以马上敲碎尸人头骨,有机会的话我再示范给你看。」

    两人接连步出病房,昏暗走廊没有开灯,每一扇窗都是处于被木板钉死的状态,看上去气氛十分诡异。

    像极了恐怖电影里头闹鬼的医院。

    阴森与冰冷充斥着这狭长空间。

    「大叔,这医院是香草医生的?」

    「她在成为死亡猎人前就是这栋医院的医师了,」虽然昏暗,但阳光还是拚命从木板缝细鑽了一些进来,让两人视线仍可视物,「事过境迁,如今这四层楼的医院也只剩下香草跟尸人。」

    尸……尸人?

    医院里还有尸人?

    男孩百思不得其解。

    「有香草医生在,为什么医院里还有尸人呢?」

    难不成有其他用意?

    「哈,不好意思,是我没有说清楚,」风衣男子边走边掏出香烟,以火柴点燃后猛吸数口,忍耐许久而解放的烟癮说明了在医生面前不方便抽烟,「医院里的尸人是香草为了医疗用途而故意留下的尸人。」

    灵机一动,男孩似乎想通了什么。

    「跟香草医生的『业』有关对吧?」

    「真是感觉敏锐的小子,」不知是调侃还是讚美,威士忌吐出烟雾时笑了,「确实是跟香草的『业』有关,说穿了就是医疗用品,在治疗你左手骨折时有用到哦。」

    「那我要当面跟尸人说声谢谢了。」

    男孩紧握铁鎚。

    「别急,我知道你迫不及待想敲碎尸人脑袋了,」威士忌来到楼梯口停下脚步,对身后的男孩说道:「这里跟你居住的街道不同,这里成为警戒线内区域已经好几年了,在路上遇见尸人的机率并不高,唯有愈往地狱门的方向靠近,尸人数量才会开始倍增。」

    以空中鸟瞰的方式来说,地狱门警戒线是圆形区域的最外围,而圆心就是地狱门所在地。

    这点是末世居民的生活小常识。

    「我知道了,大叔,」炸rou丸为自己残酷的暴力衝动感到羞愧低头,他刚刚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消灭尸人,「在遇见尸人以前我会忍耐的。」

    母亲的惨死已经成为你的诅咒了吗?

    威士忌将手搭在男孩肩膀,不发一语地看着他。

    这股满腔愤恨不知道在羽化仪式上会蜕变成什么未知的存在。

    风衣男子从没想过未来会如何变化,他一直都是遵从自己的直觉迈开步伐,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船到桥头自然直。

    「反正香草抓了好几隻尸人关着,看在我们付了不少医疗费用份上,送我们一隻当来店礼也不为过,对吧?」

    「来、来店礼是这样用的吗……」

    男孩觉得不太对劲。

    「走,我们先去找香草问问,我记得她的办公室好像在二楼,」风衣男子走下阶梯来到三楼、二楼,在找到医生前反而先发现囚禁尸人的病房,门口用锁链重重锁住,「哎呀,你看你看,炸rou丸,里面就有一隻尸人在间晃呢。」

    炸rou丸从房门玻璃往内望,看见一隻穿着类似医师袍的尸人,从他佈满脏污的『灰』袍和脖子上歪折的听诊器观察,可见生前是名医生。

    「会不会是香草医生的同事呢?」男孩面有难色问道:「如果把它打死了说不定医生会难过。」

    「难过?咳咳!」风衣男子刚吸入喉的烟差点呛到,咳了数声后清清喉咙回答:「咳,香草可是面无表情出名的猎人,想看到她难过比看见太阳从西边升起还难。」

    「我还是觉得不太好,大叔,还有别的尸人可以选吗?

    虽然炸rou丸只想砸碎尸人头颅发洩怒气,但一想到结果有可能会让人难过,还是会心软。

    「好吧,算它幸运,先饶它一命,」威士忌如入无人之境,大摇大摆地走向下一个房门口,「来,炸rou丸,看看这间的尸人合不合你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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