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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骨 第62节

    “家国和爱恨,儿女情长与救世英雄,换做是佟先生,会如何选择?”张如是问道。

    佟颂墨没有回答,张如是也顺势转了话题:“佟少爷和周将军如今之所以被牵制,无非是因为日本人用了毒气,但毒气在国际公约法上是被明令禁止的,只要拿到了他们使用毒气的证据并公布于天下,他们就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到时候不用你们去求援军,就会有大量的洋人对他们口诛笔伐,他们可以不在乎国人的眼光,却不可能不在乎那些洋人的眼光。”

    “到时候,他们不敢再使用毒气,毒气难题自然迎刃而解,”张如是道,“周将军也自然有了上阵退衡军的底气。”

    “你要什么?”佟颂墨直接问道。

    “铜台,”张如是道,“除了铜台,你身上还有别的什么我所求的吗?”

    虽然早已料到,但亲耳从张如是口中听到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除了给你日本人毒气计划的证据,我还可以保你和周翰初二人无忧,”张如是道,“当然,前提是周翰初放弃眼下他所拥有的一切。”

    佟颂墨的手指又控制不住的开始抠自己掌心,眉头紧皱,思索万千。

    他在想最优解,可眼下张如是却根本不给他机会想:“我的时间不多,佟少爷好好思考一下吧。”

    铜台和庐城百姓的性命,佟颂墨头一回觉得如此难以抉择。

    兴许……他可以尝试着相信大哥曾经信任过的组织?

    “你们这个组织……叫什么名字?”

    “这重要吗?”张如是疑惑地挑挑眉。

    “重要。”佟颂墨说,“我总要知道我把铜台交给了谁,交给了一个怎样的组织。总要知道我大哥曾经到底在做什么事。”

    “自然是救国救民的事。”张如是幽幽叹了口气,“颂定去世,我们都很意外,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若非那铜台在他手上,恐怕他也不会遇到多方追杀,衡系、源系……甚至是很多我们不知道的洋人,都在那场大火中或多或少的扮演了一个角色,佟家的灭亡,不能单纯的归结于某一个派系的出手,而是无数人争权夺利的结果,就连我们的组织,冥冥之中也无知无觉当了幕后推手。”

    “我很抱歉,颂墨。”

    这是佟颂墨头一回觉得飘忽不定的张如是有了一点实感,有了一点真诚。

    “当初,我隐在谢易臻身边,所以才不得不对你做了那样的事儿。”张如是苦笑一声,道,“包括你的阿姐,亦是同样的缘由。”

    佟颂墨无暇再去问及当初张如是到底为何要那样对自己,毕竟身在乱世便如浮萍,谁人不是身不由己呢?

    佟颂墨沉默一瞬,才继续开口问道:“我还是想知道,到底你们的组织叫什么名字?”

    “中华实业联合会。”张如是掷地有声道。

    中华实业联合会……难怪大哥搞了那么多的实业,原来从来都不是为了赚钱,为了给他们更好的生活。他的目标是实业救国,兼济天下。

    “我知道了。”终于,佟颂墨微微颔首,说,“我可以将铜台交给你们,但是我有三个条件,若三个你都答应我的话,铜台就归你们所有。”

    张如是神色郑重:“你说。”

    第109章 三件事

    “三件事。”

    佟颂墨沉吟道:“第一,如你所说,将毒气计划的证据公之于众。”

    “第二,牵绊住谢易臻——”见张如是欲张嘴拒绝,佟颂墨并未给她说话的机会,而是紧接着道,“我知道你能做到,你与谢易臻的关系并不像我们表面所看的那般简单。”

    张如是神色微紧,垂下眼睑,没再出声。

    “毒气计划只是源系与日本人的诡计,衡系却在背后坐向渔翁之利,周翰初需要时间和衡系这一批人斡旋,所以你必须牵制住谢易臻,”佟颂墨淡淡道,“至少别来添乱。”

    张如是眼露挣扎,半晌后才咬咬牙点头道:“好。我尽量。”

    “第三,”佟颂墨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若我们俩不幸都死了,劳烦你,帮我们把尸首收了,就……埋在同一座坟墓中吧。”

    “若这三件事都没问题,我便将铜台交给你。”

    “好。”张如是当机立断的点了点头,“一言为定。”

    “君子协定。”佟颂墨道,“眼下我不方便取出铜台,你若信我的话,待一切了结,我必定亲手将铜台送到你的手上。”

    “佟少爷的人品我还是相信的。”张如是笑笑,突然神色有些恍惚,“其实,就算你不跟我做这笔交易,我也会帮你们,不过是用我自己的方式来帮。”

    佟颂墨略有些诧异:“为何?”

    “我从前受过颂定的恩惠,”张如是低笑一声,说,“咱们联合会里受过他恩惠的人可不少,好些姑娘不是因为他早就已经死在街头了,所以你放心,就冲着颂定,联合会里的人都不会真的对你们佟家的人怎样。”

    佟颂墨意外的开口:“你也……”

    “看来是已经有受过他恩惠的姑娘来寻你了,”张如是道,“我先带你出去。”

    佟颂墨最后又回头看了一眼杜衡的房间——房门紧闭着,门口一盏灯也没开,看上去有些压抑。

    不知道这段时日杜衡在此处是怎么过的,但看他的模样,应该很不好受。

    张如是合上门,摁了几下打火机,火光在黑暗之中明灭好几下,却始终没有把那支烟点燃,张如是闭上眼,叼着烟的嘴突然用力的咬了咬,在烟上留下了一道非常明显的齿痕。

    “咔”的一声,空荡的房间里突然再次响起打火机的声音。

    张如是倏地睁开眼,正对上谢易臻那双幽深的瞳孔。

    他松开手指,火灭了,烟点燃了。

    张如是哑着声音道:“多谢。”

    “人送走了?”谢易臻伸出手捏了捏张如是的耳垂,低声问道,“可有说什么?”

    “倒是没说什么。”张如是低声道,“期间也并无什么意外。”

    “藏得倒是挺深。”谢易臻轻“啧”一声,手上那只打火机再次明灭,他摁了好几下,才淡淡道,“你都同她说了些什么?”

    “我和他能有什么好说?”张如是淡淡道,“不过依你所言,想从他嘴里探得铜台下落,可惜他一个字也不说罢了。”

    谢易臻冷笑一声,捏着张如是的下巴往上抬了抬,顺势在一旁的座位坐下。

    张如是搂着他的脖子绕了一圈,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双腿上,百炼钢化绕指柔,亲了亲他的鼻尖,道:“好了,将军明明知道佟家人不好对付,何苦来为难我。”

    “我何时为难你了?”谢易臻脸上的戾气散去大半,神色缓和些许,捏着张如是的肩膀轻轻按了按,低声道,“我哪敢为难如是小姐。”

    “讨打。”张如是嗔笑道,“你不是随时随地都在为难我吗?”

    “赔罪。”谢易臻说完这句话,张如是只觉自己后腰上好像多了块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抵着他,一摸却是一块玉佩,谢易臻将玉佩放入她的掌心,继续说道,“喜欢的可是这块?”

    看着那块玉佩,张如是的掌心缓慢的握紧,半晌都没出声。

    玉佩是昨日张如是偶然看的,只是多扫了两眼,只认为自己表达得没那么明显。

    彼时谢易臻正在忙公务,只是没想到他还是看到了,不仅看到了,还买了回来,送给她。

    有时候张如是甚至在想——若她不是张如是,只是一个普通平凡的女儿家,意外与谢易臻走在一起,那该多好。

    平心而论,谢易臻虽身边也有莺莺燕燕,可从不似对她一样上心,往往都是逢场作戏。

    在谢易臻的心腹看来,她张如是就是真真正正的将军夫人,谢易臻盖了章的。

    虽然外人不知,可谢易臻他们都是如此认为。

    午夜梦回,张如是常常噩梦,不是谢易臻发现了她的真实面目,将她一枪毙头,就是她为了完成任务,将谢易臻一枪毙头,醒过来往往会流泪,可思绪回到现实,她又比谁都理智冷静——谢易臻与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虽然爱上了他,却改变不了他。

    谢易臻也不会因为喜欢她而改变自己。

    “帮我系上。”张如是搂着他的脖子,将脑袋埋入他的颈窝,低声道,“谢谢。”

    谢易臻拿惯了枪的手上全是老茧,如今握着这一枚润色的玉佩却显得有些奇特,张如是看的好笑,便“噗嗤”一声笑弯了眉眼。

    “别笑。”谢易臻捏住张如是的两颊,皱紧眉头道,“本就做不了这事儿,你故意要来看我笑话?”

    “哪有!”张如是把脑袋凑上去。

    谢易臻终于吃力的将两头系上,冰凉的玉佩贴近温热的皮肤,呼吸交融,谢易臻捏着张如是的下巴吻了上去。

    张如是一只手摁住他的后脑勺,热烈地回应。

    她的手一寸一寸的往下,最后落在他的胸口位置,其实只要她想,随时随地能让谢易臻丧命。可无数个深夜她摸到自己随身携带的那把枪,都不忍拿出。

    尽管无数次宽慰自己——暗杀是下下策,万不可能随意行事,暴露自己。可心底还是有一个声音真实的告诉她——

    她只是爱着他,所以不敢、也不舍得要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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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会有些配角戏份

    但不多

    第110章 我背你

    周翰初几日未合眼,见到佟颂墨突然出现在眼前,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一把将他搂入了自己的怀里。

    佟颂墨很想说点什么,可周翰初身体guntang,抱得他暖烘烘的,将这初冬肃冷驱散,强撑着的困意袭上心头,他干脆什么也没说,靠着周翰初突然就睡了过去。

    待醒来时,已经睡在床上,窗帘拉开半扇,隐隐透入天光。佟颂墨看了会儿才意识到外面是下雪了。

    这好似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很快将枝头挂满白霜,佟颂墨不由得撑着床坐起来,周翰初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他:“醒了?”

    “嗯。”佟颂墨半坐起来,往外头望,“你怎么在这儿待着?”

    “放心不下,干脆把东西都拿到了这里处置。”周翰初说着起身,坐到他的身边,一只手放在他的身后,轻轻拍了拍后背,低声问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都还行。”佟颂墨没有隐瞒,“我是被张如是抓去的,不过是同我做交易,并未为难我。”

    “张如是?”周翰初眉梢微挑,道,“她果然是联合会的人?”

    佟颂墨闻言终于将视线收了回来,看了周翰初一眼:“……你早就知道?”

    “猜到的而已。”周翰初道,“她若当真是谢易臻的人,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就把你放走了。只是这女人心也挺狠,做戏却给你下了这毒。”

    “毒不是她下的。”佟颂墨幽幽叹了口气,道,“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去看雪?”周翰初问道。

    佟颂墨点点头,周翰初便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件白色的皮毛大氅,厚厚的将佟颂墨整个人裹进去,又半蹲下去给他把鞋穿上,guntang的手指捏着脚踝,鼓捣了好一阵才将两只脚塞进鞋子里。

    “我背你?”周翰初说着半蹲着背对佟颂墨。

    “不用。”佟颂墨撑着他的后背,试图站起身来,可不知是睡久了还是怎么着,刚一起身便觉双腿无力,整个人往前倾去,稳稳地倒在了周翰初的背上。

    周翰初顺势将他给背了起来,轻轻松松的,毫不费力似的。

    “……你干什么。”佟颂墨皱起眉头,“我不用你背,就是刚刚一下子没站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