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骨 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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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简垂睫,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等着一句“但是”的宣判。 “我明白你们现在身处青春期,对异性有着朦胧的好奇和冲动,这很正常。”祁诗衣音色温柔而舒缓,“我并不是不开明的家长,但开明的前提,我首先是一个很普通的母亲。” “他之前为了和你一起跑步,每天晚上快十一点才到家。后来上完物理培训班,哄我说他们同学聚会,半夜一两点才回来。” “这些都算了。”祁诗衣叹了口气,“他这次被人一共划了十三个伤口。脸上的那条,只差一毫米就划到了眼睛。五厘米的伤口,被缝了三针。” 柯简的指甲陷入了掌心,她涩然开口:“对不起......” 祁诗衣摇了摇头,“这不是你的错,但的确也是由你引起的。如果你能体谅一个母亲的心情,应该明白我来的初衷。” 柯简沉默了很久,“我知道了。” 祁诗衣点了点头,“还有一件事。” “刘家富那边,我已经打算找律师走诉前和解了,希望你到时候能配合一下。” 柯简难以置信地抬头,“可是他!是他先!” “你有证据吗?”祁诗衣难得打断她,“那个地方没有监控。没有人证、没有物证,你怎么证明是他先动手,以及动手的原因是什么,仅靠你的言词证据吗?” “可以验伤,是他先动手的,我们是正当防卫......”柯简脸色苍白,勉力解释。 “正当防卫?”祁诗衣反问了句,“首先你不能证明是他先动手,其次你受到了什么不法侵害?你确定要当着法庭告诉所有人吗?就算你很勇敢,不怕大家的议论,那最后一个问题。” “正当防卫是有限度和时间要求的。”她道,“你们俩最多被认定为轻伤,你知道刘家富昨晚就被摘了脾肝吗?这是八级以上的伤残、绝对的重伤。” “你我都清楚,刘家富被压制到不能反抗的时候,他是不是还动手了。” 柯简想起宁寒柯当时用腿压住男人的脖子,一拳接着一拳,要不是她拦着,刘家富也许真的会被打死...... “退一万步说,法院最终支持你们,一切皆大欢喜,你们耗得起去应诉和等待裁决的时间吗?更不用说,一旦被判定防卫过当,你也许没事,但他呢?” 柯简被问的哑口无言。 “柯简,你知道吗,有一句话叫做,‘所有事情的解决都有唯一的结果,但没有唯一正确的结果。’” 祁诗衣的声音温婉动听:“我和他爸爸当然不会让你们吃亏,想让一个人伏法的办法多的是,但绝对不是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 柯简依旧沉默着。 “我等下会让律师来告诉你一些被询问时说话的技巧,希望你考虑到我做家长的为难之处,以及你们未来的前程,能配合一下。” 祁诗衣看这个女孩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色,忍不住地劝了一句:“其实,我从周老师那里了解过你的情况。就像我之前说的,你很优秀很不容易,你也应该知道,对于家境普通的女生来说,每一个决定也许都会决定她的人生。” “如果你愿意转学,我以后可以资助你的学业。” 柯简抬头,艰难地回道:“谢谢您,我...” “不急,你可以考虑一下,想好了我会找律师拟合同。”祁诗衣走了,带着温和好闻的木质香味一起。 作者有话说: 改一下专业术语。 那个几级伤残查了有说七级也有说八级,还有说二级的...作者也不太确定。 第55章 坏骨 柯简接受完警察的问话后, 在病房里安静地坐了很久。 彼时太阳渐渐散去温度,光照变暗,树木被拉出狭长的阴影。她起身, 拉上窗帘, 收拾完东西后和老柯一起离开。 - 宁寒柯照了三遍镜子,瞧见自己脸上的纱布眉皱的快拧成“川”型。索性戴上口罩又盖了个鸭舌帽, 这才慢条斯理地去往医院二楼。 敲门没人应,他推开房门, 里面却是空荡荡的一片。 像是从来没住过人一样。 宁寒柯掏出手机直接给人打电话, 机械的女声却一直重复道:“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发q.q消息更是不回。 他郁闷地出了病房,又确定了下房间号。最后干脆跑去二楼值班室, 问一位护士小jiejie, 208的病人去哪了。 “那个小姑娘啊, 下午5点多的时候就办出院了吧,跟她爸一起。” 宁寒柯想了想,没可能啊, 这人不至于走之前来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吧。刚思及此, 手机就“叮”的一声, 显示他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我是柯简,手机掉了联系不上。你明天什么时候有空?】 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宁寒柯微勾了下唇角, 一字一顿地回复道: 【本、大、爷、明、天、没、空】 那边却迟迟没回复, 他忍不住地一遍遍点进信箱。 他轻啧了声。 这个小气的人。 【好了, 明天上午要体检,警察还要来问话, 其他时间都有空】 那边的消息回的很快:【好】 宁寒柯回病房, 对着镜子又倒腾了下自己脸上的纱布, 越看越不爽。 靠,要不明天中午出去买个墨镜遮一下? 算了。 太傻逼了。 病房门被打开,祁诗衣和一个提着公文包的西装男人一起走了进来。 - 柯简坐在医院一楼花园的凉亭里。秋风萧瑟,有细小的雨滴顺着屋檐坠落,掉入泛起波纹的湖面上。 一双深灰色板鞋出现在她眼前。 “为什么说是民间纠纷?”宁寒柯问。 柯简没有看他,低声解释道:“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那天的细节,害怕他们议论和评价。” “刘家富已经同意和解,我也不想追究了。”柯简道,声音轻柔却疲惫。 “你是真的觉得,这样的解决方式,你就能得到解脱吗?”宁寒柯的声音含着怒气,词锋锐利,“他是施暴人,你作为被伤害的人去取得他的原谅?你疯了吗?” 柯简站了起来,眼底隐隐有水光,反问他:“我疯了?” 宁寒柯轻张了下嘴唇,下意识地反驳,“不、我不是...” “所以,我就应该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大家,我那天是怎么被他羞辱,怎么被他侵犯,然后不断地应诉,去等待一个未知的结果?” 柯简的声音有些颤。 “你不要太天真了。”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像是细喃,“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而且,他伤的更重。” “他伤的再重也是我打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宁寒柯的额头青筋隐现。 柯简摇了摇头,没想再跟他争论,“已经不重要了。” “宁寒柯,我要转学了。” · 宁寒柯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你说什么?” “我要转学了,”柯简又重复了遍,“已经在办手续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她抬睫,最后温和地对他笑了下,像一朵在山崖被烈风吹过的白茶花,“谢谢你,一直没机会跟你说,我很感激你。从头到尾,其实都是你在照顾我,从自主招生考试替我解围开始......” “对不起...原来已经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了。”她轻声道,将生日时宁寒柯送她的项链完璧归赵,放回男生迟钝而僵直的手心。 然后面对面地、朝他鞠了个躬。 柯简转身的那刻,却被人从背后使劲拽了回去。 “你说清楚。”宁寒柯脸色绷直的像冰冷的线,较真地用力箍着她的手腕。 “你很感激我......”他道,“然后呢?” 柯简摇了摇头,“没有然后了。” 她话语轻淡的仿佛天空漂浮的白云。 宁寒柯听懂了。 她被少年的力度捏得生疼,却没有皱眉,也没有讨饶,只是平直地望入他的眼睛,像是在坚持什么。 两人在沉默地对峙。 “为什么?”宁寒柯终于松开手,眼睛有些红,不死心地问了遍。 柯简的胸腔像是被巨石压住,一呼一吸都在割裂她的身体。她好讨厌这样,那么骄傲的人,在别人面前永远朝气、永远少年的存在。 现在却放低姿态,把自己放在被践踏的地面。 柯简听见自己说:“因为,太烦了。” “其实,我从来都没说过吧,我不喜欢你。”柯简道,声音清冽温和,“所以我说的是,我一直都很感激你。” “林紫涵说的没错,像我这样的人,性格有缺陷,自私冷漠,做什么事情先考虑的都是自己。”她字字清晰,攻击对方的时候,也在凌迟自己。 她甚至感受到一种剜rou剔骨、痛到极致的快感。 “你以为你每天早上来,跟我说话,和我一起接水,我会很开心很喜欢吗?”柯简问,“不是,我只觉得很烦、很焦虑,为什么我的时间要浪费在这上面。” “你老问我,为什么生气不理你、为什么躲着人不理你、为什么有话不能直说......因为你做的那些事,最多让我感动,却没有什么用。我很烦,但我不想伤害你。” 是了,怪不得在他以为俩人在闹别扭时,柯简可以依旧考得很好。 宁寒柯死死地捏住项链,自我凌虐般最后问了句:“所以,你从来都是感激我,从来都没有对我有一点点的好感,是么?” 柯简垂睫,“也许也不全是吧。” 宁寒柯急速抬头看向她,刚冒出水面的气泡却被巨浪卷过,他听见柯简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