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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狂徒 第141节

    彭德宇脑海中无数疑惑与念头狂转,摧残着他数十日没休息好的脑神经:“先不说这些,虞家那个臭小子返航了吗?”

    徐升讪讪道:“没收到小纪的消息。”

    彭德宇捂住锃亮出油的脑门,头疼欲裂:“我就知道他不会乖乖听话,罢了罢了,一船的警察和保镖,想来也出不了大事……”

    “徐队!!”一名刑警猛地冲进监控室,发现局长也在场,立刻站直打了个报告,接着火急火燎地说,“发现洪远航的踪迹了!”

    彭德宇最不喜底下的人冒冒失失,皱眉道:“发现就发现了,急什么,慢慢说,就这么两三个小时,他能逃多远。”

    “是、是不远……”刑警紧张地吞咽了下,“也就跟在虞度秋的游艇后边十几海里而已……”

    作者有话说:

    下章开打

    第122章

    控制台的仪表盘显示一切正常,孙船长叮嘱了大副几句,坐到一边玩手机去了。

    他干这行已有二十多个年头,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像这种浪静风恬的天气,又沿着近海岸开,出事的概率微乎其微,只要注意别撞到其他船只就好。

    昌和区附近的海域风景优美,春夏秋三季都是旅游旺季,九月伏季休渔期刚刚结束,此刻海上漂着许多出租的快艇、渔船和钓鱼艇。雷达上的一个小圆点代表一艘船,每次刷新后,位置都会产生微小的变化。有几艘船离他们比较近,或许是同样出海度假的船主,也可能是捕鱼为生的渔民。

    游艇内开着空调,挡风玻璃却挡不住日晒,大副感觉口渴,自己去拿了瓶没开瓶的矿泉水,没动手边洪良章端来的冰饮。

    出发前,他们所有船员都收到了虞度秋下达的指示:除了两名船员送来的食物和饮料,其他一律别碰。

    那两名船员不是他们挑出来的人,十分面生,不知打哪儿来,但这都不是他们该考虑的事儿,船的主人既然发话了,他们照做总是没错的。

    “嗯?好像有艘船跟着我们啊。”大副边喝水边观察雷达,“你看,航行方向一模一样。”

    孙船长从美女直播中抬起头,瞥了眼,不以为意:“差那么远也叫‘跟’?连我们的桅杆都望不着,碰巧同一路线吧,别大惊小怪的。”

    “哦……要不要和虞总说一声?以防万一。”大副谨慎地问。

    “能有什么万一,虞总正忙着和客人谈生意呢,别去打扰他。你刚来没多久,不知道他的脾气,去年出海,船上有人惹他不高兴,被绑在摩托艇后边甩了七八圈,拖上来的时候肚子都快被海水撑爆了,你也想那样?”

    大副吓得舌头打结:“不、不想。”

    “这就对了,能不打扰就不打扰,虞总不是一般人,我们惹不起。”孙船长故意危言耸听,其实去年被惩罚的那人是名商业间谍,趁虞度秋泡按摩浴缸的时候,妄图偷走机密文件,结果触发了笔记本上安装的警报,消息直接传到虞度秋手机上,立刻人赃俱获,下船后就移送了公安局。

    虞度秋一般不轻易发火,可一旦发了火,这条船上谁也别想好过。孙船长尽量避免节外生枝,继续埋头给人美声甜的美女主播疯狂点赞。

    一盘棋不到二十分钟便结束了,杜书彦倒没自谦,水平确实一般,被杀得落花流水。

    金王后站定在银国王面前,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将死,虞度秋给他留了一分薄面,没有动手:“书彦哥,你知道吗,像这样的局面,有个专门的术语。”

    杜书彦心思全然不在棋局上,随口应付:“是吗?叫什么?”

    “‘死亡之吻‘。”虞度秋轻轻一碰金王后的皇冠,“我的王后恰好在你的国王前一格,是不是很像她背叛了自己的国王,去亲吻你?”

    “嗯,有点儿那个意思。”杜书彦又喝了口冰镇果汁——这已经是第二杯了,他的眉宇间隐隐透出焦躁,目光频频瞥向身旁的男人。

    费铮全程几乎没看他们下棋,一直低着头,似乎在处理工作上的消息,此时抬头见状,提议道:“难得来海上,二位光下棋会不会太无聊了?不如去钓鱼吧,正好吹吹海风。”

    这是他上船以来,主动提出的第一个建议。

    虞度秋欣然应允:“行啊,柏朝,让船长停船,放下船尾甲板。”

    杜书彦摆手:“我有点头晕,想回房休息会儿,就不去了。”

    费铮的视线扫过他的脸,似乎有些意外:“杜总,您没事吧?”

    “可能刚才在浮桥上站久了,晒的。都九月底了,这天怎么还不凉快。”杜书彦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下,不像演的。

    虞度秋也随他起身:“书彦哥,你穿太多了,我俩见面穿这么正式干什么?你先回房吧,我让人给你拿套轻薄点的衣服。”

    “不用不用,我躺会儿就好……费铮,替我陪度秋钓鱼。”

    虞度秋立刻回:“没事,那就不钓了。”

    杜书彦迟疑了下,慢慢站直了,说:“这怎么好意思,别因为我扫了兴,我还是陪你去吧,就坐着看看。”

    如此坚持,必然有诈。

    八成是由费铮动手。这样一来,不在场的杜书彦就能再度逃过一劫,在警察面前依旧可以狡辩称,自己对下属的阴谋毫不知情。

    那他们的计划就失败了。

    虞度秋岂能让他逃脱:“我随你,你别勉强自己就行。”

    游艇关闭了引擎,缓缓停下,漂浮在平稳的波浪上,船尾的日光甲板放下后是一片亲水平台,可以坐在沙发上沐浴日光,也能坐在太阳伞下悠闲垂钓。如果想游泳或潜水,也可以踩着旁侧的扶手下海。

    两名“船员”搬来了渔具后就撤离了,将空间留给了他们四人。虞度秋屏退了娄保国和周毅,只留下柏朝。

    从杜书彦的角度看,应该是一对三,他们越有把握,就越容易动手。

    “费秘书,上回你来我家,没能好好招待你,还让你看见我出丑,真不好意思。”虞度秋选了根矶钓竿,随手甩了甩,架势挺足。

    费铮没他讲究,随便选了根海竿,也坐到太阳伞底下:“虞总客气了,听说您那天是中毒了?查出来谁干的了吗?”

    虞度冷笑:“查到了,但那家伙今早逃了,警察正在追踪。真没想到,又是我身边的人。”

    杜书彦的脸色略微苍白,问:“是谁?”

    “一个你也认识的人。”虞度秋道,“我家管家的孙子。”

    “你高估我了,度秋,我记性没你那么好,都忘了洪伯还有个孙子。”杜书彦装糊涂。

    虞度秋无所谓道:“没事,你不记得,你秘书肯定记得。他们的银行账户往来很频繁,是不是,费秘书?”

    一语出,甲板上的空气陡然沉寂。

    风声、浪声、和远处不知哪艘船的引擎声隐隐传来,交织成一片暗藏涌动的平静。

    杜书彦的脸色愈发苍白,紧抿着唇,仿佛在抑制自己出声——他这时候漏出任何一个字,都有可能被抓住把柄。

    显然,他想撇清关系,将所有这一切,统统诿罪于费铮。

    问题是,这位残忍成性的王后,真的愿意为了护住他的国王,而牺牲自己吗?

    答案居然是肯定的。

    费铮慢条斯理地挂上了鱼饵,锋利的鱼线缠绕在他指上,压出浅浅的印记。

    他没有说这些是杜书彦指使的,也没有否认与洪远航的交易,匪夷所思地平淡道:“是认识,做过几笔生意。”

    柏朝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做了个手势——两名警察与娄保国周毅并未远离,躲藏在舱内的酒吧区域,一旦形势不对,立刻就能冲出来。即便杜书彦的手下再骁勇善战,赤手空拳也敌不过刑警的真枪实弹。

    他们占领绝对优势。

    虞度秋凝视着费铮波澜不惊的侧脸,握着鱼竿的手紧了紧。

    局势的发展如他们所料,甚至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快上许多,才登船短短几小时,就即将来到摊牌的关键时刻,可为什么……他却觉得那么不对劲?

    箭已在弦,他不得不问下去:“费秘书也做生意?什么方面的生意?”

    费铮缓缓转头,双眸冰冷漆黑,盯得人毛骨悚然:“虞总既然已经查到这份上了,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谦恭温顺的表象裂开了一道鱼线般细细的缝,阴毒的气息丝丝缕缕地渗出来,侵入了空气。

    一阵海风拂过皮肤,身体在暖阳下没由来地发寒发虚。

    虞度秋看见他手中的鱼线紧绷,几乎嵌入rou里,随时能割出一道血痕,渗出滴滴血珠。

    他忽然间明白了这股不对劲来自哪里——

    嗜血暴虐的王后,杀人从来都是决绝狠辣,若要杀他,早就可以提议来船尾钓鱼,然后动手。何至于等他诱出杀意?何至于与他虚与委蛇半天?

    除非……先前没有把握,而现在有了。

    究竟是什么东西给了费铮动手的自信?

    短短数秒内,虞度秋在脑海中飞速回忆了遍上船至今的种种,然而一无所获。

    杜书彦与费铮上船之后,始终在他们的监控之下,没单独去过任何地方,没碰过行李箱,没获得任何武器,就连去过一趟厨房的洪良章也没给他们送来任何足以杀人的刀具。在这茫茫大海之上,他们更不可能获得任何外援……

    ……等等!

    虞度秋倏然睁大眼。

    并非不可能!

    “虞总的头脑,好像没有传闻中那么天才。”阴冷的嘲讽如毒蛇吐信,钻入他耳内,“总被人神化,自己也以为自己料事如神了,是不是?”

    虞度秋猛地起身疾步后退,暴厉的嘶吼划破平静的长空:“让船长开船!快!”

    周毅等人听见了,虽然莫名其妙,但不敢怠慢,立刻用对讲机向驾驶舱传达了指令。

    “来不及了。”费铮抬手,指向远处的海平线——

    虞度秋随他望去,脸色遽然大变,浅眸中的瞳孔与心脏一起骤然紧缩!

    细如针的瞳孔中,映出海平线尽头的一艘快艇——如鱼雷般破浪而来,激起的白色水花高达数米,海面随之翻涌震颤,转瞬间已至千米之内,径直冲向他们所在的游艇,竟毫无减速的迹象!

    驾驶舱内,大副刚刚重新启动了游艇,但一时半会儿还开不出去。

    这艘庞然大物的cao作相当复杂,每一步都需万分谨慎,他检查着各个部件是否正常,无意间瞥见雷达,眉头一皱:“这什么东西?船吗?怎么离我们那么近?”

    孙船长正与美女主播火热互动,美女一口一个大哥哄得他心花怒放,头也不抬道:“正常,这艘游艇太豪华了,开出去经常有小船靠近围观。”

    大副想想也是,现在外头并非狂风骤雨,能见度很高,况且这艘游艇体积巨大,隔老远就能看见,不会有人误撞上来,应该是路过的小艇见他们停着不动,出于好奇,前来观赏这艘难得一见的超大游艇。

    大副心定了定,正要收回目光继续检查,这时,雷达再次刷新,那个小圆点与他们的距离陡然缩短了一半!

    “不对……这航速不对!”强烈的不安如海啸般盖过头顶,大副猝然转身,心脏狂跳,惊惧地大喊:“那艘船是要撞——”

    孙船长终于抬头:“啊?”

    为时已晚。

    “轰——!”

    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毫无征兆地轰然炸响!

    如千吨炸药迸裂爆炸,又如一排骇浪冲击船身。孙船长刚刚本能地辨别出这声巨响来自船尾,双耳就突然一阵轰鸣,丧失了听觉,眼睁睁看着手机脱手飞出,砸得屏幕粉碎,同时他整个人也在剧烈的冲击之下飞了出去,撞在cao作台上,来不及发出一声痛呼,便两眼一黑,原地昏厥。

    大副撞在了皮质的椅背上,比他情况稍好一点,扶着椅子晕晕乎乎地爬起来,发现视野中的景物不断摇晃着——不是他在晃,而是游艇在晃。

    船尾酒吧的珍藏名酒碎得七零八落,侥幸逃过一劫的,在余震中也滚落砸地,一瓶也没能幸免。

    主沙龙区中央摆放的棋盘被突然闯入的庞然大物撞翻,金银棋子滚落满地,埋进了碎片灰尘之中,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