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玉心田上 第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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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不过同她玩笑一句,不想若芯霎时变了脸,被他握着的手也隐隐抖了一下。 “怎么了?” “没,没什么,方才觉得肚子有异,别是这小人动了。” “爷再没见识,可也知道胎儿最快也得六七月才能长成,你哄我也挑个好一点儿的说辞,是欺负爷是男人不懂这些么?” 若芯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倒真没想到二爷也懂这些。” 刘钰仍还赌气:“那你就信口胡说?照这样推算,方才那些话也没一句真心的了?” 若芯到底怀着身子,好话说尽,不肯再说,知他不是真的恼,挣开他,站起来道:“你起不起?不起我走了。” “反了你了。” 他一把将她抓回来,放倒在床上就去亲,可恨她如今身子重,他再怎么折腾也是不得滋味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0章 等二人闹够了, 便有丫头进来,伺候刘钰洗漱更衣,又把灶上温着的饭菜一一摆到西暖阁炕上的小桌上,许是睡太久饿坏了, 刘钰一坐下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满满一桌子饭菜竟被他吃去了一半, 他原是狠狠睡了一回,被若芯哄了一回, 又大快朵颐的吃了一回, 心情已然大好,不想,紫嫣挑帘子进来说:“二爷,老爷叫你去长春馆见他。” 又将他打回了原形, 刘钰皱眉应道:“知道了。” 说完一把抓过桌上那过过水的素锦帕子,擦了擦嘴,一股子郁闷之气又卷土而来。 若芯方才的针线没做完, 就坐在刘钰对面, 一面陪他吃饭一面飞快的穿针引线, 连紫嫣进来也没抬头看一眼。 “明儿爷就打发人去顾家, 接你母亲和meimei到府里来陪着你说话, 你这么久没见家里人了,定也十分想她们。” 若芯那挑着孔雀蓝丝线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可能是刚才已受惊了一回,这回倒没变脸, 只缓缓把手放下来, 想了想道:“二爷有心了, 我meimei已嫁了人, 要伺候公婆,照看孩子,平时还有好些找她看病的病人,怕是不得闲,等我给她写过了信,问她什么时候得空,再把她请进来陪我吧,至于我母亲,开春了,医馆里要采购各色药材,只怕也是不得闲呢。” 顿了顿又说:“有你陪着我就够了,爷待我好,我都知道。” 他哪儿是真心想叫她娘家人来陪她,不过是若芯太过执拗,死活也不肯看太医,他爹那边又逼问的紧,他才出此下策。倒也不是非得看太医给刘斌个交代,他到底担心她的身子,怕这女的自负胎养的好,不着人给她看看,心里实在不踏实,她不是一直说她们顾家是什么正经医家么,那好,就叫你meimei进来给你看看。 只没想到她还是不依。 “你不是一直想见娘家人么,怎么爷把她们请进来你倒不乐意了。” “方才不都说了,这二月里,莫说我家,就是旁人家也都开始忙起生计来,二爷乍一下帖子请,我娘家人哪敢驳了您老人家的面儿,手头就是有再要紧的事,也得撂下了进府来看我,万一耽误了家里的事,我这又多了一项罪过。” 许是知道一会儿又要被刘斌盘问,刘钰那脑子又开始嗡嗡的疼,他竖起眉毛硬梆梆的数落她:“总有你的说辞,打进府起就是这样执拗,来了两年了也没见改,你满东京去打听打听,哪家的姨娘过得像你这般任性,谁家的妾室不是怀了身子还晨昏定省的立规矩,爷还不够忍让你,还不疼你,你怎么就不替爷想一想,不过白看一眼太医罢了,怎就非得叫爷在老爷跟前儿那么难办了!” “怎么又平白扯出太医来了,哦,原来是二爷不放心,叫我家里人来给我看身子诊脉来了,那怎不直接同我说,倒打出叫我娘家人来陪我说话的幌子,可也不知这东京城里别人家的爷,是不是也都这样阳奉阴违的算计自个儿的妾。” “你……老子担心你身子倒还担心错了不成……” 听见屋里二人吵了起来,紫嫣在外头又叫了一声:“二爷,老爷催了。” 刘钰起身,瞪了若芯一眼,气急败坏的拂袖走了,若芯长舒了口气,低头见那刺绣的针不知何时已扎到了她手上,手指虽没见血却挑出一小丝皮,她不禁哎哟了一声,这才觉出疼来。 —— 长春馆里,刘斌正同康氏一起陪着孩子们看书。 康氏怀里揽着娴姐儿,拿着一本才刚交上来的账册,一面给小女孩指着字儿念,一面查看这账目是不是齐全。 “肆。” 一面念一面伸出四根手指给小丫头比画。 小丫头很聪明,看着那账册上的字,念道:“肆佰两。” 康氏笑了笑,赞许道:“对了。” 小丫头却是拧了拧眉,扭回头看向她祖母,说:“可小婶婶教的四不是这个样子的。”也伸出四根白嫩嫩的手指冲康氏比了比。 原是这个“肆”笔画太多了些,医馆里的大夫开方子写医案又时常用到,便杜撰出一个简体写法,若芯因是从小到大写那简体字写顺了手,虽认得“肆”是四,却不大会写它了。 康氏也知这“肆”字叫人杜撰出许多种写法出来,除了太医或是寻常大夫开方子是一种写法,另有这东京城里各府下人同行市上买卖走账又是一种写法,管账之人日常用那“肆”字可比医馆里的大夫多多了,不写的简单些怕不会嫌累死。 可康氏是一家主母,呈递给她的账册是自下而上合计清楚后,再誊抄归档要进柜子留存的,因简体字多有歧义,大家族又十分讲究,故而能送到她面前的册子,工工整整的全都是“肆”,康氏治家极严,没一本账册敢图省事写简体字来触她霉头。 康氏偏头朝暖阁处招了招手,离她们不远处的奶娘便走了过来,因不知叫谁,几个奶娘便都过来了。 “姐儿常去钟毓馆跟着若芯学写字么?” 她也知松玲因若芯的字写的漂亮,便常叫她教娴姐儿写字。 娴姐儿的奶娘道:“是,姨奶奶也十分喜欢教姐儿写字呢。” 奶娘心里想的是:怕不是太太觉得姨奶奶有了身子,娴姐儿常去,再叨扰了她养胎。 果然,康氏道:“姨奶奶有了身子,别叫姐儿总去她那儿了。” 奶娘应道:“是。” 康氏到底怜惜大儿子留下来的这个幼女,对孩子的教养十分上心,若芯什么心性儿她自也知道,倒不怕她把孩子教坏了,只不过,大家族里养出来的嫡姑娘,那是从小到大一点一滴教的金贵起来的,差不得一丝半点,倘若这孩子有了闺阁手帕之交,或跟着长辈出去应酬时,一抬手就写了个简体的“肆”字,岂不是会贻笑大方,叫人觉得刘家的家教下流,家里女孩子写的字竟同市井奴才写的一般,俗语说:于细微处见真章,便是她女儿眉可在家时再不不拘小节的胡闹,一出了门也是一副小姐做派,可不敢在这些小事上惹人笑话。 康氏想了想,又说:“回头告诉你们大奶奶,姐儿这个年岁的小女孩,正是学东西快的时候,叫她平时打着些小心,别叫孩子学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去,你们也都留着心,那些带画儿的本子啊,丫头婆子手里拿的各种册子啊,可别叫姐儿不小心看着了,这么小的女孩子眼里头最干净,仔细别冲撞了什么。” 奶娘频频点头应着:“还是太太想的周到,奴才都记下了,奴才们手里的东西是不敢给姐儿看的。” 娴姐儿一听不叫她去钟毓馆玩儿了,撅嘴儿使性子道:“不嘛,不嘛,娴儿想去找小婶婶儿玩。” 若芯有孕,那钟毓馆里要什么有什么,若芯又温柔好性子的哄着她,小丫头怎舍得不去那里玩。 康氏哄孩子道:“祖母没说不叫去,可你小婶婶肚子里有了小弟弟,不能劳累了,所以,不能再叫你小婶婶教你写字了,知道了吗?日常跟着先生认真听学,祖母回来要拷问娴儿功课的。” 一听功课,小丫头又撅起嘴儿来。 女孩子功课学的好不好,不甚要紧,可男孩子就不一样了。 在离南炕边不远的书桌旁,刘斌腿上揽着阿元,正在拷问刘锐功课。 他气的两只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只觉这小儿子别是专门生下来向他讨债的。 “一篇陈情表叫你背的颠三倒四,不知所云,你都多大了,只这一篇就拷问你多少回了,连阿元都会背了,你怎混的连你的侄儿都不如。” 刘锐许是被他爹拷问皮了,小脸满是无奈之色,他站在书桌前,抬眼扫了扫刘斌怀里的阿元,端着个大人的口气说:“这个小孩一直就是什么都会背,我一直就是什么都不会背,爹爹怎不叫我同他比投壶射箭,我射的可准了,可他连二哥叫工匠给他打的小弓都拉不满。” 阿元一听就不乐意了,忙拉住刘斌的袖子急道:“阿元拉的满,小叔叔冤枉我,他不教阿元,还总笑话阿元。” 在祖父面前,可不就是个同他小叔叔不一样的听话孩子么。 “你还敢告状。” 刘锐一张小脸扭在一起,作势凶阿元。 “哼。”阿元小人也不肯示弱。 刘斌看着怀里的小孙子,脸上慢慢露出得意之色,他极满意这孩子没同他爹和这个不争气的小叔叔一样是个好舞枪弄棒的,想他这几个儿子,虽都识文断字,却没有一个喜好诗词文章,也不知随了谁,刘钰学那些书本上的文章道理也还行,脑子转的快一点就透,可真动起真格叫他做文章,就瞎写胡写的不通,三儿子刘钦是个半吊子,郑姨娘溺爱他,小时学东西总不求甚解,眼前这个小儿子更是怎么瞧怎么像个纨绔,调皮捣蛋的叫他牙痒。 或许是刘钰从小就和他这个父亲不亲近,刘斌岁数越大,内心深处越觉遗憾,隐隐的总想弥补些什么,便是越发将一腔慈爱都给了阿元,阿元生日那天闹了一回后,刘斌竟当真将孩子的哭闹归结为他的严厉,过后对这孩子溺爱的无有不依,叫康氏都觉得有些过分了。 阿元长的好又聪明,刘斌就像中了邪,一心觉得若芯的八字同他们刘家相生,必能为刘钰开枝散叶,再生的孩子也能同阿元一样,绝差不了,故而十分关心她的胎相。 作者有话说: 第111章 这边刘斌刚想开口再骂刘锐, 就见有婆子打帘子进来报说:“老爷,太太,二爷来了。” 说罢,又抬起另一只胳膊, 双手举着那竹叶帘子, 侯着刘钰进来。 “爹爹。” 阿元已叫了起来, 从刘斌身上跳下去,高兴的奔向了刘钰。 刘钰一把捞起阿元, 抱了抱, 又放下道:“又沉了!” 只一抬眼就看见刘斌虎着个脸坐在书桌后,桌前站着刘锐,这会子也是一脸不高兴。 刘锐十岁了,这一年里抽条长高了不少, 已经像个小大人了,他转过头见他二哥这样亲昵的抱阿元,心里忽涌出一股子酸意, 在他的记忆里, 那坐在书桌后的爹爹可从没这样抱过他, 一阵委屈敲击着这孩子脆弱的心, 一不留神, 竟有温热的液体从他眼里流出来,刘锐慌忙抬手,拿袖子抹了一把脸,许是觉得丢人, 抬腿就往外跑。 刘钰眼疾手快, 一把拦下了他:“跑什么?” 刘锐赌气挣扎道:“才不要你管。” 可他哪敌得过他二哥力气大, 刘钰强拉着他, 这才看清,这个才刚有了自尊感的小孩,脸上布着点点泪痕,正在强自忍耐着什么。 感同身受四个字,跳进了刘钰心头,他看着刘锐,再看一眼他板着脸的爹,心里没什么不明白的。 “爹何必对锐儿这般严厉,他将来学不好,自有我这个做哥哥庇护他,怎就非逼着他学那些文章了。” 他经历过的那种不被父母亲近溺爱的滋味,不想让他的幼弟也承受一回,虽没问刘锐一句话,可刘钰就是知道,这孩子心里难过极了。 刘钰抬手替弟弟抹了把脸,把他倔强的小脑袋抬起来,道:“不许哭,男子汉不能轻易掉眼泪,明儿二哥就带你去西郊的校武场玩,你不是一直想要一杆红缨枪么,哥哥已叫工匠给你打了,等打好了就送进来。” 刘锐一听他心心念念的红缨枪就要有了,早欢喜上来:“真的吗?是带箭头的么?” 这边阿元拉起刘钰的衣摆:“爹爹,阿元也要枪。” 刘钰低头对儿子道:“你太小,不能要。” 康氏见两个儿子这般神情,也对刘斌那不苟言笑的做派颇有微词,分明他也是想同儿子们亲近的,又不是不会,对着阿元就慈爱的眼睛都能笑没,可怎么一见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就跟有多大仇多大怨似的没一个好脸。 康氏不好守着子孙埋怨刘斌,便想着打发孩子们出去。 对刘锐道:“你爹爹要同你二哥说事,带着阿元出去玩吧。” 又低头问怀里的小女孩:“娴儿要不要也跟着小叔叔出去玩。” 娴姐儿一听,拢着灯笼袖的两只小胳膊已伸向了刘锐,刘锐便走过去抱了娴姐儿下来,领着他们出去了。 刘钰:“爹找我。” 刘斌没别的事儿,一开口就是问:“若芯的身子如何了?太医怎么说?” 刘钰来之前刚同若芯吵了一架,听了问,心中只觉不痛快。应付他爹道:“挺好的。” “请的哪个太医?” “太医院的许太医。” “我才刚见过许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