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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玉伴兰时(双重生) 第76节

    十三在大凉官员尽数回过头来瞧他之前,三两下吃光里手里的rou条,把那油纸团了团握在手里。

    “不过说来,阿宛你未曾见过也正常,小舅父与阿娘岁数差上许多,阿娘最后几年都在北境,小舅父外放了州府为官,京城里的亲眷一个个故去,他也没再回来过,等他被召回京了,你被姑母接进宫里,就更没机会见了。”

    说起来多讽刺,心怀鬼胎的,朋党遍布朝堂,他们这些在沙场拼杀的,同自家血亲往来都得瞻前顾后,唯恐添了麻烦。

    “所以我讨厌京城。”十三自顾自叹了一句。

    这里的人心,远没有北境军积了污垢的战甲干净,算计他也可学得使得,可那有什么意思?

    不过是拳头向内的孬种!

    十三心里想得悲凉,蓦地手背上一暖,十三低头瞧去,是兰时把自己的手覆到了他手背上。

    “既然京城不开心,那咱们就回北境军。”家人是后盾,是在任何时候无条件的支持,既然有退路,何必在这里消磨斗志。

    有兰时这一句,十三倒觉得他还可以捏着鼻子再待些日子。

    小妹可以不问缘由地说出这话来,一门心思为兄长着想,他做兄长的,怎么不能为了meimei挡这一面。

    十三难得坐得住,同鸿胪寺诸位大人一起,在这屋里同突厥对峙到天黑。

    屋里的熏香燃过一炉又一炉,月上中天时,宋大人觉着消耗对方够了,才意犹未尽地放突厥使团离开,说了句明日再议。

    十三十四听了这话都如同两块石化的偶,连表情也僵在脸上。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兰时与十三,在对方脸上瞧见了同样的生无可恋,他们两个皆是武将,在这屋里端坐一日都有些熬不下来。

    他们家这素未谋面的文弱舅父,竟然还能笑眯眯地说上一句明日再议?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宋大人踱到兄妹跟前,“难为你们,今日听这扯皮了。”

    宋大人的声音与先前议事时很不相同,从浑厚高亢,转到温和亲切,仿佛一具身体里住了两个人一般。

    “小舅父。”兰时着男装行女礼拜尊长,面上是如今连太子殿下都得不到的好脸色。

    “欢友兰时往,迢迢匿音徽。2阿姐生前,最爱这一句,她与姐夫也是春时成婚,阿姐若是在天有灵,看到兰时定会欣慰。”

    宋玉璋并未成婚,也不预备传承香火,清清静静一个人,无牵无挂地,甚好。

    可看到兰时与承谚,心头一阵暖流,这是阿姐的血脉,是这世上还与他有牵绊的亲人。

    “小舅父还不曾去过北境,等我兄妹几个将北境打扫干净,定接小舅父前往。”

    等四海升平,何愁无法共聚天伦,等到那时,卫国公府齐卸甲,便再无人能说。

    “对啊小舅父,您正该去北境转转,与我同胞的兄长承许,那长相与您像极了,都说外甥肖舅,我怎的生得不像您?”

    前次樊楼相遇,不过匆匆一见,小舅父那时牵挂兰时的伤,多问了几句,天色暗下来,小舅父早早走了。

    今日这一见,这可不正如承许站在面前。

    “同胞双生,你自然也是像舅父的,承谙的腿可好些了,我同大相国寺的主持有些交情,早先听闻那极擅医道的观南和尚随着一道去北境了,有他出马,总能缓解一二吧?”

    提起这事兰时也是心有戚戚,“和尚说,五哥的腿伤年头有些长了,期间虽不曾疏于调理,可北境那地方不适合养伤,这么多年来,旧伤拖成了沉疴,调养起来会格外艰难些。”

    临行时,她拿刀抵着和尚脖子威胁了好一阵子,还是只得了一句尽力,连个保证都算不上。

    “唉。”宋玉璋也叹口气,“就算是慧极必伤也不该伤在腿上!番邦蛮夷,欺人太甚!”

    他深觉今日对着突厥还是太过手下留情了,明日应当再苛刻些,突厥蛮子便是倾国之力,也还不回他阿姐一家,更不必说他们竟敢伙同朝中jian佞妄图窃国!

    舅甥三人一同朝外走,脸色是不同程度的凝重。

    还没走出这院落,三人一起瞧见了候在远处的太子殿下。

    若说五郎独占大凉三分颜色,那沈腰潘鬓的太子殿下也足够与五郎分庭抗礼了。

    “辛苦宋大人了,父皇也有口谕,鸿胪寺不必客气,谈不拢便打,大凉如今,不惧战!”

    太子殿下尽力装得不那么急切,信步走来,先同宋玉璋与承谚打过招呼才将目光转向兰时。

    “臣遵旨。”宋玉璋才说完,便被承谚拉着快步离开。

    等四下无人,只余兰时与太子两个,太子殿下便将挂在臂弯里许久的斗篷给兰时披上。

    在这地方待上一日,定是不怎么舒服。

    系斗篷时,太子殿下的手指划过兰时的下颚,激起太子殿下一阵战栗,但他不能在兰时面前露出半点破绽,强自忍住了。

    “没想到你今日会同和谈使团守上一天,小将军今日,可有什么新的发现?”

    兰时从不做无用的事,今日这一遭,必定是有所图才来。

    太子殿下怕兰时又拿出那副与他保持距离的架势来,先行转移话题。

    “殿下,我瞧那突厥议和,诚心得很,若不是装出来迷惑人的,那便是突厥内里亏耗地厉害,真的不足以支撑他们与我大凉持续开战。”

    兰时眼睛晶亮,一看便是有了打算。

    太子殿下着实不想听,可他没法子拒绝兰时。

    “所以你想到了什么?先说与我听听。”太子殿下将风灯提起,偏向兰时一边,为她照亮。

    才下过雪,白天时日头足,雪化开些,现下夜里凉,这雪水又冻上,照亮些怕兰时跌跤。

    前头常保也照着路,但太子殿下有过吩咐,不敢离得太近。

    “我想,个中虚实还是得探过才知道。”

    与太子殿下说话,不必每句都说得清楚明白,太子殿下也能听懂兰时未尽之言。

    太子殿下轻轻叹了口气,“姜兰时,你还真是打算着要我的命呢!”

    个中虚实怎么探?谁去探?

    他当她是与他交心来了,没想到是与他请命来了。

    “萧执玉。”兰时悄悄拽了拽太子殿下的袖子,平平淡淡的一句听在太子殿下耳中如同撒娇。

    “三跪九叩的朝圣路已经能看见大佛金顶了,我想走到头。”

    她任性一世了,这一条命是赚来的,那就让这命有些更大的价值。

    折,也只能折在北境。

    作者有话说:

    这个收藏渐渐有涨不动的架势,我现在有点点数据焦虑,哎,但是还是会努力写哒,爱大家!

    忘了说明了,1是一种猪rou条2

    《文选·陆机之十一》:“欢友兰时往,迢迢匿音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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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心眼

    一身的智谋,竟全是用在他身上了。

    太子殿下曾说过护着她, 从未食言,哪怕他们二人, 最后并不是帝后和睦, 共赏河山。

    兰时重生回来,才逐渐从并不愉快的过往中品出了些从前不曾体会的意味。

    太子殿下终其一生都在践诺,如兄如父一般, 给了她保护, 即便她射杀朝臣,也没有任何指责之言。

    只可惜, 她的一生,不是他的一世。

    既然她与太子殿下都算两世为人,有些话, 兰时便不用藏在心底了,她掌心贴在太子殿下执灯的手背上,对着她两世也未曾放下的人直抒胸臆,“兰时思慕殿下,不仅仅是因为殿下给了兰时一束光。”

    二人双手交叠,踩着雪慢慢地朝外走, 兰时目视前方的路, 耳边是二人迈步踏雪踩出来的嘎吱声。

    兰时的声音,在这静谧里听来格外温柔。

    “更重要的是,萧执玉,人如其名,是执玉端方的君子,法纪严明, 励精图治。”

    所以哪怕前世结局惨烈, 今生格外害怕重蹈覆辙如她, 还是坚定不移地选择拥护储君。

    “殿下,今生我选了我的路,不是想逼迫殿下随着我来选,比起沉湎情爱,您合该君临天下,再做一生治世明君。”

    昨日种种,应随昨日死,她已走出那魔障,太子殿下心怀万民,更不该深陷其间。

    “那我若告诉你,我今生最大的野心,是宁舍天下,不舍兰时呢?”

    他已经做了一世行止不由心,皆以天下先的大凉皇帝了。

    活到最后,连妻子都失去了,和孤家寡人没有分别。

    今生的治世明君比起姜兰时能长命百岁来,不过是个添头。

    “萧褚胤我与你说不通了是不是?”她此生所选,比起前世来,只有更难没有松快。

    念着她来做什么?指不定哪日她就以身殉国,马革裹尸了。

    太子殿下还要再为她耽搁一世吗?

    “我放下了!我可以忍受初一哥哥娶妻,我非新妇了!”

    兰时推开那盏风灯,横在太子殿下面前,向来好脾气的人,此时不依不饶地要跟太子纷争出个结果来。

    太子殿下一个眼神,常保提着灯退开,将此地留给他二人。

    太子殿下也不再维持那张假面,撕开兰时心底最深一层的心机,“所以你便要我也放下?安心留在京中,等不知何时传来你的死讯,替你为北境与朝臣周旋吗?姜兰时,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

    太子殿下从兰时极力与他保持距离那一天,就隐隐察觉出不对,如今再看她做出的种种行为,更是印证了猜想。

    “小将军你最好好好保重自己,你若真有什么差池,孤会让整个北境军为你陪葬,孤愿意对你温柔小意,不代表孤真的是个温润的人!”

    既然软的不行,那便来硬的,文质彬彬的君子他注定是装不长久的,此番不若撕开了,让姜阿宛好好看看她觉得端方的人究竟是个怎样的暴戾储君!

    太子殿下破罐破摔,双目锁在兰时身上,对兰时接下来出口的话也一一想好了如何对答。

    兰时双手抓住太子殿下双臂,踮起脚来,温热的唇贴了贴太子殿下的唇,明明兰时今日陪着诸位大人在那议事厅枯坐一日,身上染的都是那制式熏香的气味,可太子殿下就是闻到了兰时身上独有的兰草香气。

    一触即分。

    太子殿下所有的阴暗与暴躁好像全被兰时方才那一举动吸走了。

    兰时突然平静下来,与他亲近,这让如今看惯了冷脸的太子殿下十分无措,但是心却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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