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我们的爱在萤火虫的夏天(6)
廖昱扬拉着我的手力道很大，他走的速度又很快，让我几乎是用着踉蹌的脚步在前进。 「等一下，你走慢一点啦。」我忍不住出声想叫他停下，但他却没怎么理会我。 气得我直接用双手拉住他抓着我的那隻手：「廖昱扬！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他总算停下脚步，回头望着我。 我这才发现廖昱扬脸上带着汗滴，看起来有点喘，刚刚应该是跑着过来的。 我不禁觉得有点好笑，他之前那么斩钉截铁的推开我、说他不喜欢我，却在听到我可能要接受林子竣的告白时，不管不顾的来找我，现在又一言不发，那他到底是想怎样啊？ 「你答应子竣的告白了？」 我故意学他绕着圈子讲话：「你不是说他能给我幸福吗？这样不是正合你意？那你为什么要把我拉走？」 他抿着嘴，脸色很难看，过了好一阵子才说出：「你能不跟他交往吗？」 「为什么？」 其实我是知道的，他会赶过来就已经说明了，我在他心中的份量远比他以为的多，而且他也比自己想像中更怕会失去我，只是他不敢承认罢了。 但现在，我要他自己说出口。 重逢以后我一直都比他还要勇敢，所以我有权力要求他为我鼓起勇气一次。 这一次，他直视我的眼睛，我甚至能在他的双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儘管我知道自己不配获得快乐，所以我也不应该靠近你，但我其实一直都很想念你，想念从前的我们，想念??以前的我。但越是这样想，就越让我自责，明明我已经配不上那些幸福了。」 好想拥抱他，好想告诉他，无论是快乐还是幸福他都值得拥有，就算能原谅他的人已经不在了，他还是要学着原谅他自己。 「那天你跟我说你会放弃我，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我要永远失去你了。以前见不到面时，我可以幻想你可能还在等我，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一个人记得我原来最好的样子，反正没见到，什么都由着我想像。所以回台湾以后，儘管很想见你，我也一直很害怕再见到你。」 我意识到这是重逢后第一次，他诚实的告诉我，我在他心中的份量。 「我其实很害怕你喜欢的是以前那个开朗又正面的小昱，虽然我自己也比较喜欢那时候的我，但我可能永远都回不到以前的样子了。」他声音里的颤抖，连我都能听得出来，「虽然你说你是重新喜欢上现在的我，但要是待在我身边，你后悔了呢？要是你发现现在的我只会让你失望呢？」 我刚停下没多久的泪水，再次盈满我的眼眶，我努力的撑着，想要好好听完他的真心。 「说真的，我自己都无法保证能像你说的那样，放过自己，但在学着原谅自己过程，我想要有你陪在我的身边。」他的眼眸闪烁着些许晶莹，是那么脆弱却又光彩夺目。 「无论我多么努力的掩饰，有一件事是我始终骗不过自己的，那就是无论是十六岁时的我还是十九岁时的我，都很喜欢你，也一直都喜欢着你。」 听见这句我等了三年的喜欢，我的泪水不听话的夺眶而出。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不管是以前的小昱还是现在的廖昱扬，都是你最好的样子，你不需要改变自己，因为我喜欢你，就只因为你是你。」我用力的凝视着他，像是想把这个卸下所有偽装的他，烙印在我心上般的用力。 我的眼泪不受控的不断滑落，只能用哽咽的声音回应他向我展露的真心，「如果你还是觉得自己不配得快乐，那我就成为你快乐的理由，如果你觉得幸福跟你无关，那我就要当那份与你有关的幸福，让你知道，只要你愿意求救，我就会在你旁边陪伴你、拯救你。」 只要你告诉我你需要我，我会不顾一切飞奔到你身旁。 这时，廖昱扬笑了，如释重负般的笑了，而且是那个我熟悉的新月般的笑眼。 「当年那个约定，你已经在重逢时跟我说过你的答案了，所以现在，换我告诉你，当初我早就想好再见面时要对你说的话。」 我的记忆顿时回到今年夏初，我们重逢时，我自顾自对他说的「小昱，我也喜欢你。」 「其实很早就想跟你说这句话了。」他的耳根微微发红，一如当年那个对我说喜欢我的十六岁少年，「等我回来，我们就在一起吧。」 虽然廖昱扬说他已经回不到从前那个样子，但我觉得，他始终将那个温柔的小昱保存在他心底，从来就不像他所说的那样全然捨弃了。 我扬起微笑，大力的点头：「这个回答，我也很早就想告诉你了。」 儘管眼眶还含着泪，但我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因为你就在我身边。 廖昱扬低下头，像当年临别前的那样，给我一枚轻柔的吻，只是他这次的标的物并非我的额间，而是我的唇瓣。 这枚令人心动的吻，伴随着一滴水珠，滴落到我的面颊上，也滴落在我心间。 我没有张开眼，但我知道这滴泪是来自于谁。 而我能做的只有紧紧环抱着他，让他知道，我就在他身边。 十六岁的我们，只能作为彼此的树洞互相舔舐伤口，只能用一个脆弱又遥远的约定，将我们留在那年夏天。 虽然再次相遇的这个夏天，当年闪闪发亮的你已遍体鳞伤，但在我眼中，无论经过多少次花开花落，你依然是我的悸动。 儘管迟了几年，但是谢谢十九岁的你回到我的身边，将年少时未完的约定兑现成一句坚定的爱情。 让从今以后的每个夏季，都不再是一种遗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