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黎若，你有没有兄弟姐妹？」约会的时候，张子强忽然问。

    「干嘛这么问？我是独生女，老家在屏东，我也很希望我妈能生几个弟弟meimei给我，可是没有耶！」

    「是喔。」张子强若有所思地说。

    「怎么了？」

    「没事，只是有一个人，喔，不。」说完张子强看了一眼黎若，不是这个黎若，是跟我心灵中的黎若很像，最后这句张子强却只笑不答。

    「黎若，我之前说过有一天，我一定要给你看你在我心中的美丽样子，….我跟你说吧！其实我的工作是游戏软体设计师。」

    「是喔，我以为你没工作，你总是看起来很间。」

    「那是和你在一起。」张子强笑。「我带你去我的办公室，我有一款游戏人物要给你看，那是以你为形象塑造出的女主角，你跟我来-----」张子强说着迫不及待，挽着黎若，快步走进停车场，准备开车去天母的公司。他怎么这么心急？他从来都不是这么急躁的人，只因为他觉得这件事情对他而言很重要，重要的事情，当然要马上处理。

    张子强的会议室可以容纳五十个人，站在长长的会议长桌旁，黎若看见巨大的白色布幕垂降下来，当动画人物白雪栩栩如生地投影在眼前，室内一片暗，静謐的连根针掉下都听的见，只剩下白雪倾城的美丽，活生生地，声音轻柔温婉，黎若看着看着，居然哭了….

    「黎若？」张子强原本还很高兴，期待看见黎若感动开心的模样，可黎若哭泣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感动，相反的，她似乎不那么开心？

    张子强走到黎若身旁。

    「你怎么了？」

    「很棒…，不过，我和白雪一点也不像，你为什么说她是我？」黎若说。

    「不，你仔细看看，白雪的声音是你的声音哪！我特地把你的声音录下来用电脑合成你的声音，还有白雪的眼睛是你的眼睛….」张子强说着忽然摘下黎若鼻樑上的粗框眼镜，黎若眼睛一时不能适应强光，不自觉瞇起眼睛。

    「你看看。」张子强从会议室抽屉内，找到一面小镜子，「你仔细看看，白雪的眼睛和你也很像。」

    黎若近视六百度，睁着眼睛用力瞧仔细。「真服了你，可其他地方你是参考哪一位女艺人改造的？」

    「没有，就你啊！」

    黎若忽然若有所思，心中想的却是两年前她刚入剧团时，张明和她一起共事的时光，明明看的是白雪公主的影片，为什么黎若会忽然之间想起张明？真奇怪？

    「那么子强，你是喜欢白雪公主？还是我？」黎若问。

    「都喜欢。」

    「只能选一个。」

    「当然是黎若。」

    「那么，请你把白雪删掉行吗？」

    「为什么？」

    「因为…她不是我，我是黎若，不是白雪，我永远也不可能变成白雪这么漂亮，我希望你只看着我、爱着我，是你面前的黎若，不是白雪。」

    张子强听了有点错愕。

    「不过，黎若，有个问题我之前就想问你，你难道没有想过要让自己变美？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要整成白雪这样的五官，对你而言应该不难的。」

    「我喜欢我现在的样子，我不想改变。」

    「你在生气什么？不管你变的怎样，我还是爱你。」

    「那你把白雪删掉呀！」

    「我不能，白雪我花了很多心血在里面，我不能答应你。不过，黎若，不删掉白雪并不代表我不爱你。」

    「随便你！」

    这是黎若和张子强第一次争吵，为了她的外表。不知道为什么，她见到白雪倾城的容顏，她总觉得那个美丽的白雪公主不是她，应该说，自从上次她感冒之后，张子强凝视她的眼神，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呢？黎若细细回想，她觉得张子强好像是透过她的眼睛在看一个他心中想像的女孩，那女孩不是黎若，而是他心中的黎若。黎若当时微觉奇怪，那种被凝视，却像在看别人的眼神，亲密如恋人的伴侣怎会察觉不到？这次见到白雪动画，黎若之所以哭的原因就在这里。

    原来----张子强爱的，不是这个黎若，而是他心中的白雪公主。

    在回去的路上，黎若第一次觉得她和张子强周围產生了‘距离’这种东西，这是以前从没发生过的。

    她是极其敏感的，那种看不见却察觉得到，心的距离的感觉，让黎若感到忧心。她不想失去张子强，她爱他，从她决定要和张子强交往的时候，她就爱他了。

    一场知名的商业场演，眾多模特儿穿着设计师设计的最新秋冬流行款式服装，优雅翩翩地在伸展台上走着台步，犹如一隻隻美丽的花蝴蝶，在小小的舞台上，翩翩起舞。黎恩是一出场就惊艳四座的模特儿，身上穿的是法国知名设计师茱儿设计的洋装，一套要价美金十万，身上的手饰和珠宝加起来价值连城，比洋装还贵。人已经极美的黎恩，穿上的衣服总让人有种这件衣服真漂亮，若是我也穿在身上是不是就能像黎恩那样美？这是台下年轻名媛们心中普遍的想法。只要是黎恩穿过或代言过的服装，都一定会卖到缺货，她就是有这种魔力，能把一件平凡的衣服，百分之百展现出它最好看的角度，刺激观眾的购买慾，造成群眾盲目的购买衝动。

    她，真是天生的模特儿，完美的衣架子。

    伸展台后台，黎恩已经表演完了，此刻的她正在后台梳妆打扮，黎恩十分注重脸部保养，甚至是全身保养，黎恩出身自富裕家庭，当模特儿是小时候的志向，她根本不缺钱，所以犯不着为了生计，把表演通告挤的满满满。黎恩生父是美国人，母亲是台湾人，在她上高中的时候，父母就协议离婚了。黎恩跟着爸爸，个性独立的黎恩，并不会因为父母婚姻的缺陷影响到她的个性，她从小到现在，一直都很独立，作任何事情都很有想法，小六时曾被学校测试出智商高达158，当时父亲还很高兴，说要好好栽培她。小四的时候，黎恩的父母就分居了，在离婚之前，黎恩多次看见母亲一个人在房里独自哭泣。

    记忆中，母亲经常和父亲吵架，父亲会对母亲动粗，把母亲打的很难看，一张姣好的脸，每次被父亲动手，总要十天以上，脸上的浮肿才会消掉。虽然父亲会对母亲家暴，但对黎恩却异常疼爱，疼爱的程度，在她刚出生的时候，曾为此让母亲向父亲吃醋过好几次。在黎恩的认知里，母亲似乎认为自己抢走了父亲，所以从小她和母亲没有很亲，反而跟父亲比较亲近，虽然明知道父亲打母亲不对，可父亲真的对自己很好。在很小的时候，她有试着帮母亲说好话，想试图修补母亲和父亲之间的关係，但是徒劳无功。

    父亲只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你只要好好读书就好了。」

    每次在父亲面前提到母亲，父亲总会有几秒鐘出现当时家暴母亲的可怕表情，黎恩便不敢再说下去，久了，她也就变的冷眼看待。

    母亲一直ㄍ1ㄥ到黎恩上高中，才正式结束和父亲的婚姻关係。在正式离婚之前，他们已经分居四年多。

    争女儿监护权的时候，母亲问了黎恩一句：「你爱爸爸，还是mama？」

    黎恩没有说话。

    母亲又问了一句：「你要跟爸住？还是跟妈住？」

    黎恩在沉默一阵子之后，忽然迸出了一句：「我要跟爸住。」把母亲吓了一跳！

    「你果然还是比较爱你爸。」母亲哭着说。「我以为你会选我，你比较像我，跟了我比较好，但你却选你爸。好！」母亲心痛地说。

    「妈，那是因为我认为父亲比较能够完成我的梦想，我只是选了对我比较有利的一方，跟爱不爱谁无关。」

    「你认为妈不能给你好的教育？随你要怎么讲！你终究选了你爸，我和你爸已经到了有他就不能有我的地步，你只能选一个。」

    「我要跟爸住。」黎恩也哭了。

    从此，黎恩便跟着父亲，说是跟着父亲，父女其实聚少离多。黎恩高中、大学都住校，大学毕业之后直接投入职场，在外面租屋，过着独立的生活。在这场争夺监护权的战争中，父母双方都输了这一个女儿。随着时间的更迭，父女之间的亲情逐渐变淡之后，长大后的黎恩，父亲对她的意义，已经变得和提款机没有什么差别，每个月固定日子一到，就会有一笔钱匯进她的户头里面。父女俩只有圣诞节还有父亲节那种重要的日子，才会见一次面，明明是父女，日子却过的像陌生人。

    黎恩虽然貌美，却时常觉得自己是寂寞的。她不缺朋友，并不孤独，却经常觉得心灵空虚。每次和朋友聚会，聊着言不及义的屁话，那些朋友，真正触碰到她内心的，一个也没有！

    即便如此，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人，就是要活着，虽然这个世界有时候像牢笼，但她可以在有限的牢笼里面，过的有尊严一点，过的不那么像犯人，领号码牌(出生)，等释放(死亡)。

    成名，是她二十岁人生当中的首要任务。张爱玲曾经说过：「成名要趁早。」而她----黎恩，正值芳华正茂的双十年华，她想成为一隻最美丽的蝴蝶，翩翩飞舞，灿烂一生，即便生命像流星般短暂，总好过庸碌一生、醉生梦死。

    台湾----是她选择要攻佔的地点，在法国巴黎努力奋斗了几年，国外还是有种族歧视，黎恩的外表比较接近东方人，况且中国人口那么多，还是先把重心放在这个和自己有着相同肤色的土地。中国，这个市场很大，台湾是个民主自由的地方，就像没有框框的舞台，她黎恩可以无限试探、无限追逐、尽情翱翔。

    她就要展翅高飞了！010101010101010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