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人生 第二章

    骑着50cc的小绵羊，身穿卡其色员工制服的刘雨轩，匆匆将机车停在离公司较近的停车格内，然后徒步到达公司，这时他并没有直接走进公司大楼里，而是在小巷子里不断徘徊，像是在找寻些什么似的，急得满头大汗，过了数分鐘后，他终于在眾多机车群中，找到一辆破旧的黑色重型机车，上头贴着奇特的贴纸，就横向卡在数十辆机车内，看起来根本完全动弹不得，但他却开始捲起衬衫的袖子，一副决心要将机车移出的模样，并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移开后方的机车群，没想到最后，还是被恼人的消防栓给挡住去路，半个小时过去，他的双臂早已无法使上力，最后只得接受徒劳无功的结局，颓丧的低着头走进大楼，搭乘电梯上楼，来到工作的办公室。

    刚进到办公室不久，便注意到一位脸上掛着诡异笑容，法令纹很深的中年男子，用他那一对如绿豆般窄小的眼睛，直盯着刘雨轩看，那人匆匆放下手边吃到一半的早餐，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着刘雨轩缓缓靠近，趁着他正在打卡准备上班的空档，状似热情的向他打招呼，这时刘雨轩身上的防卫机制自动开啟，怀着戒慎恐惧的态度面对这名男子，但那位看起来非常世故的人，却完全不以为意，笑容满面的站在他的面前，并立刻开始碎唸起来。

    「我昨天下班前，请你帮忙的事情完成了吗？」老练的中年男子问说。

    「抱歉，昨天我太晚下班，所以决定一大早过来处理，但还是没办法将公司的车子移出。」刘雨轩低着头说。

    「看样子，你果然还是不够早到，我老早就告诉你，一定要在下班的时候弄，你不听我的话，我也没办法，虽然明天週休放假，你还是抽空过来牵车吧！否则到时候被警察开单，就一切都要由你来负责囉！」老练的中年男子笑着说。

    「我一个人没办法移那么多台车，一定要其他人帮忙才办得到。」刘雨轩说回答。

    「我不管，反正你自己看着办。」老练的中年男子说。

    「哦！还有，我交给你的企划案，你完成了吗？」老练的中年男子问说。

    「上次开会不是决定下礼拜三才要提报吗？」刘雨轩问说。

    「这么简单的报告，我一天就能完成，要不然，我给你半天的时间，中午之前，我一定要看到成品，就麻烦你囉。」老练的中年男子说，然后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再度享用起剩下的早餐。

    刘雨轩临时接到这个严苛的要求，急忙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迅速打开桌上的电脑，开始拚命撰写起企划案，但由于此案牵涉到太多有关财务方面的统计数字，必须仔细的逐一核对清楚，才能够达到行销企划的真实效果，虽然明知这绝对很花费时间，但他还是决定从财务部那里调出资料来，想要独自完成初级资料的收集，结果经过持续不间断的努力，就在时间快要到中午，他才终于将统计资料的部分完成，不过很遗憾的是，那位老练的中年男子，却早已无声无息的接近，并且不动声色站在他的背后，还不时的鬼祟张望，这个怪异的举动，着实让刘雨轩感受不小的压力。

    「企划案完成了吗？」老练的中年男子来回踱步，急切的问说。

    「对不起，还需要一点时间。」刘雨轩紧张的回答说。

    「是要弄多久呀！我等得不耐烦了，可以再快一点吗？」老练的中年男子探头探脑的问说。

    「约定中午的时间还没到，请你再等等，好吗？」刘雨轩耐着脾气回答说。

    「那么我先去吃饭，回来的时候就一定要看到完整的企划案，知道吗？」老练的中年男子没好气的说。

    「我会尽力完成。」刘雨轩埋首继续努力，低着头的说。

    一个小时过后，午休时间就快要结束，那位中年男子也满脸欣喜的回到办公室，踩着诡异的小碎步，再次鬼祟的走到刘雨轩的背后，一隻手就直接拍在对方的肩膀上，把还在努力赶工中，没发现有人接近的刘雨轩，给吓得魂飞魄散，心脏差点就快要跳出来，幸好没有失礼的叫出声，不过这种不悦的感觉，强烈到完全无法遮掩心情，眼神直接闪出的杀气，反倒让那位中年男子承受不住气势，惊吓得倒退一步，但立刻又挤出笑脸，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怎么样，完成了吗？」老练的中年男子问说。

    「在做最后的校对，请等我一分鐘，马上就好。」刘雨轩说。

    「哎呀！你该不会还没吃中饭吧！事情做不好就算了，午餐也不要不吃呀！」老练的中年男子酸溜溜的说。

    「所有资料已经存在这个随身碟里，就交给你了。」刘雨轩忍耐着内心熊熊的怒火，将东西递给对方。

    「什么！你应该印出来给我看才对，真是不够专业！」老练的中年男子不屑的说。

    「不好意思，我马上印出来给你。」刘雨轩用力的咬起牙根，依然礼貌性的回答说。

    经过一阵手忙脚乱，刘雨轩捧着一大叠的资料，从影印室快步的回到座位旁，谨慎小心的将企划案交给对方，那人非常不客气的接过文件，就直接坐在刘雨轩的座位上，开始逐页翻阅起来，几分鐘过后，竟将企划案交还给刘雨轩，然后就转身离去，什么话都没有说，让他感到非常的莫名奇妙，说什么也要问明白现在的情况。

    「不好意思，请问不是今天要交企划案给经理过目吗？」刘雨轩问说。

    「我从来没讲过，是今天要拿给经理看，我只是想要检查你有没有依照着公司既定的格式书写，你要知道我是在帮你，否则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遭殃的可不是只有你一人。」老练的中年男子说。

    「搞什么！害我连午餐都没吃，莫非他真的存心想要整我吗？每天都这样来乱，我都快要被他给搞疯了！」刘雨轩内心正在高声的吶喊着。

    「怎么你有意见吗？」老练的中年男子贼笑的问说。

    「前辈，我怎么会对你有意见，反而还要谢谢你的细心指导。」刘雨轩痛苦的说出违心之论，内心强烈衝突的说。

    「没有就好。」老练的中年男子笑着说：「对了，一个小时前我遇到经理，他请我叫你到办公室聊聊，你最好快点过去吧！」

    「完蛋了！他怎么不早点讲，经理最恨别人迟到，我一定又会被高压电给电死的。」刘雨轩皱着眉头心想着，然后快速奔驰到经理的办公室。

    在办公室的后方，有一个特别的透明隔间，正对着公司所有的员工，在此居高临下的隔间之内，任何人的一举一动，全都一览无遗，就像是安置在背后的监视器般，好让员工有所警觉，不敢轻易造次，间接產生的庞大压力，就如同一块大石头压在人的头顶上，沉重到令人几乎窒息的地步，员工私底下每每抱怨这种奇怪的监督管理方式，却从来没有人敢直接提出异议，只是默默的承受，或是选择假装看不见，就连刘雨轩也是如此。

    「你还真是大牌呀！拖这么久的时间才过来，只不过写写几篇报告，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好忙的？」经理生气的说。

    「经理抱歉，我没注意到时间，真是不好意思。」刘雨轩低着头说。

    「像你这样做事，就算有好的案子上门，也会被你给耽误了。」经理站起身来大声的说。

    「经理，对不起。」刘雨轩小声的回答。

    「算了！跟你讲也是白讲。」经理慢慢坐回座位，然后说：「这些新產品的资料交给你，请你今天以前完成新的企划案。」

    「经理，能否给我多一点时间，因为我手边还有三个企划案正在进行，可能没有馀力处理。」刘雨轩小心翼翼的问说。

    「有时间迟到，没时间工作，这样对吗？」经理再次高声吼叫的说：「再说，你的工作是责任制，给我好好的完成，否则我请你是来干什么的，还不快去工作！」

    刘雨轩垂头丧气的回到座位上，随着打字的声音的此起彼落，掩盖住对于周边动静的感受能力，等到猛然回过神来，才发现周遭灯光暗淡，身旁的同事们早已离去，又只剩下他一人还留在办公室里，突然显现的一阵酸楚感觉，深深刺痛他的内心，但他却硬是撑住假装不在意，或许这就是身为男人的骨气，于是他忍耐情绪上的波动，直到工作终于告一段落，便悄悄收拾桌面的一片狼藉，然后缓缓步行离开大楼，骑着他的小绵羊，在台北市东区到处乱窜，让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过来，儘管如此极端的做法，使得当下的情绪冷静不少，但他已经完全丧失自信，不知道自己还能回归何处？才得以逃脱，所有令他痛恨的一切，真正的获得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