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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叛的大魔王 第1011节

    新年伊始的楚亭港被探照灯照得恍如白昼,往昔即便最繁忙的时候,都可以基本实现港口无人的自动化港口此刻人头攒动,各种机械和真武电磁火炮正在往港口运送的同时,依次抵达的集装箱货轮以及散货船也在快马加鞭的卸货。

    慕容予思从摆渡车上下来,就看见如巨人手臂的红色的集装箱吊机,正在将一辆又一辆比真武电磁火炮吊上停在码头边的集装箱船上。这些真武电磁火炮的载具不尽相同,有些是轮式战车,有些是装甲车,还有些軍用卡车,眼下正被分门别类的运送上货轮。除了吊臂,还有不少身穿太极龙战斗服的天选者在帮忙快速的把一些重器械和仪器运上货轮。

    冯露晚挥了下手中写着“2024”的红色旗帜,示意所有学员列队跟着她走。慕容予思和唐沐璇并肩跟着队伍向码头边走去。

    远处还海平线散发着微微的光亮,如同被水浸湿的毛边。在港口上空巡逻的直升机照亮了楚亭港前方的海面,好几艘亮着警示灯的引航船正在平静的海面引导着小山一样的货轮航行。原本宽阔的海面竟然被密密麻麻的巨轮挤出了京城二环线的感觉。

    看见一艘又一艘的货轮驶入驶出,慕容予思疑惑的问道:“这究竟是要干什么?”

    唐沐璇耸了耸肩膀,“你问我,我问谁。”

    走在后面的张馨元有些紧张的说:“不会是叫我们上战场吧?”

    “冯教官不是说了,要上战场也轮不到我们吗?”

    “那我们要去哪里?”

    叶筱薇回头说道:“我们这些小喽啰除了加油打气当啦啦队还能做什么啊?”

    “我总有种预感。”慕容予思低声说,“我觉得我们会去到nf之海……”

    “怎么可能……”唐沐璇摇头,“我们去顶个屁……”她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咽了回去,吃惊的张大嘴巴,看着举着红旗的冯露晚停在了一艘刚刚改过涂装的海警船边,那艘海警船是才入列不久的395号,可以起降直升机,排水量一万三千吨,与05号驱逐舰相当。

    冯露晚在海风中大声说道:“现在大家依次登船……在船上抓紧时间休息!”

    唐沐璇滚动一下喉咙说:“卧槽!还真有可能是去nf之海……这也太刺激了吧?”

    慕容予思看了眼码头边在集装箱吊机旁排成一列的巨轮,又驻足眺望着海面上如织的货轮,如连绵山岳货轮背后的海天一线,那里已经透出了隐约的光,她轻声说:“我们都在见证历史,我们都是历史洪流中的一员……”

    第二百二十四章 诸神的黄昏(47)

    “我知道,我死之后不会有人记得我的名字,但人类历史的丰碑只能竖立于我的坟墓。”——李济庭。

    ……

    站在一片光晕中的朝圣者在缄默中凝视着成默,隔了好一会,直到成默又咳出了一蓬血雾,他才用李济庭的强调淡然的说道:“你不该说出我的名字……这样你也许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成默垂下头低声说道:“我没说你的名字。”

    “叫我师傅跟喊我的名字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叫你的名字意味着我们是敌人……”成默勉强扬起了满是血污的面孔,露出一个丑陋又虚伪的微笑,“叫你师傅……表示我们是……家人……”

    “家人……”朝圣者用手抬起了成默的下巴,躲在鸟嘴面具的背后盯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说,“如果你不笑,说不定我还能忘记就在刚才……你还想要杀死我这件事。”

    成默注视着鸟嘴面具上镶嵌在金属圆框里的镜片,两片深墨色镜片像是太阳镜的镜片,上面只能看到自己的狼狈的倒影,“我说了把命给你啊!”他闭上眼睛叹息了一声,“你……你以为我说着玩的?”

    朝圣者嘲讽道:“这种‘送命’的方式还真是新颖。”

    成默轻轻喘息了几下,抬起眼帘扫了眼朝圣者,才轻声说道:“你不是早就想死了吗?我想要成全你……”即便他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却依旧平静的说,“就连杀死你的时候该说什么台词我都想好了……可惜……我没能做到……”

    朝圣者先是沉默了须臾,然后“呵呵”笑了起来,那笑声给成默的感觉奇怪,流露出介于好笑与同情之间的微妙情绪,似乎还有那么一些愉快。

    随着他的笑声,四周如云朵般温暖的白色开始如潮水般退却。露出了芳草如茵的草地,露出了一个缓坡还有一株亭亭如盖的苹果树,在苹果树的背后是一座高塔,如同一根巨大的石笋,直冲云霄。种着苹果树的缓坡和高塔之间是一片美丽极了的花园,花园里开满了各种各样的娇艳欲滴的花朵,美轮美奂。那白玉石堆砌的高塔也透着雄伟的优雅,像是比萨斜塔般的回廊与廊柱盘旋而上,在幽暗的天幕下一眼望不见尽头,只能看见几朵棉絮般的云,在塔尖周围盘旋。放眼远眺朝后面看,就能看见刚才他们走过的伊甸园中的神圣巨塔和那些高耸陡峭的笔山与伞树。

    成默闻到了一股清爽的苹果香气,他抬头,就看到自己已经靠在了苹果树上,透过苍翠繁茂的叶片和一颗颗红彤彤的果实可以看到闪烁的星子。他又低头,那把贯穿过自己胸膛的金光圣剑,变成了一把金色的实体长剑,这把长剑的剑柄是精雕细刻的金色十字架,剑身狭长,如同标枪,上面镌刻着繁复咒语般的细纹。

    朝圣者抬手握住十字架状的鎏金剑柄,将长剑慢慢的抽了出来,鲜血就沿着细而长的剑身,涂抹出了好看的颜色。

    成默脸色发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在朝圣者抽出剑的一瞬,依靠着苹果树差点瘫坐在地,他勉强支着身体,按住伤口,低头长长的喘息。

    朝圣者举起长剑,用剑尖抬起了他的下巴问:“你打算在杀死我的时候说什么台词?”

    成默这时才注意到笼罩着朝圣者的那些神迹般的光晕已经消散,他背后的羽翼已经没了踪迹,站在他眼前的正是穿着黑色双扣西装脚踩牛津鞋戴着黑色礼帽的李济庭。他捂着胸口艰难的咳嗽了两声,“我知道万事万物都有命数,而我的命数就是要杀死你。”

    李济庭微笑着说道:“你现在还这么觉得?”

    “台词而已。”成默耸了耸肩膀,“希望能给你营造出死亡的仪式感……毕竟你还是第一次……”

    李济庭摇了摇头,“你想的台词实在太烂了,就像刚才‘有个大文豪说过,我们要把每一天当做最后一天来过……这句话迟早会应验’……我的天啊!这是什么中二病漫画里才会出现的台词?你怎么不说‘师傅,我想成为黑死病之主啊!’……这样我觉得比较幽默,既把梗给玩了,还表达了尊敬、忏悔和向往……”他叹了口气,“你看你说的那台词,还有那表情,一点没有男主角的气质,反而像是垂死挣扎的反派。”

    “当反派有什么不好的?一般小说里,主角遇到挫折就会意志消沉自暴自弃,还需要别人的救赎才能重新站起来。反派就不一样了,只会邪魅的一笑,然后轻蔑的说: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呢!即便是最后反派死了,也不会给任何人带来伤害,反而会给观众们带来快乐……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那只是小说。现实里哪里有什么正派和反派,只有成功者和失败者。”李济庭意味深长的说,“在现实里,想要成为一个大反派,是比成为大英雄更困难的事情。”

    “在成为反派这方面……我觉得我还挺有心得的。”

    “哦?什么心得?”

    “往孤独的路上走,哪条路越孤独,你就越要义无反顾……”

    李济庭深深的点头,“你这路子是走对了,就是宽窄不好说。”

    成默竖起了带血大拇指,“您这梗玩得比我还溜。”

    李济庭叹息了一声,“年纪大了,也只能记一下最近几年的梗,再老一点的梗都记不住了。”

    “你究竟多大了?”成默忍不住问。

    “早就忘记了,反正还没有到二百五……大约应该算是70后吧!如今我还记得我父亲的名字叫做李奉尧。”李济庭回答道。

    成默先皱了下眉头,随后倒抽了一口凉气,“李奉尧是不是乾隆年间的两广总督、闽浙总督李侍尧的弟弟?就是那个贪污了上亿银两还没有被砍头的李侍尧?”

    李济庭点了点头,“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我大伯确实是李侍尧。”

    “那你是1770年生人?”成默说,“那也快了。三十年时间对你来说不是弹指一挥间吗?”

    李济庭笑了笑,“不如你再想点炫酷的台词?”

    “比如说?”

    “比如说……我是旧时代的残党,新时代没有能承载我的船……”

    “两百多岁还能紧跟潮流,真是不容易。”

    李济庭摇了摇头,“你现在还不会明白这种感觉……并不是你在紧跟潮流,而是潮流在推着你向前走。可是有些时候人他并不想向前走,他更想要留在某一个时刻……只是时间不允许。就像你刚才提起我大伯,我的记忆一片模糊,我甚至已经想不起来他的长相。其实我连我父亲和母亲的长相都不太能想的起来了。活的越久,你失去的记忆就越多,也越来越麻木,然后只剩下几件特别刻骨铭心的事情,就像是星光停留在你记忆的宇宙中。也许在你活得更久以后,就会像是阿尔茨海默患者一样,只记得眼前的事情了……当你仰望那些星光,那些幸福的时刻会慢慢消失,只剩下一些恒久的遗憾更加顽固的停留在那里,用熠熠生辉来刺痛你。”

    “跟……跟一个马上就要挂了的人……谈活得太久是一种什么体验,实在……就像是在跟诚哥讨论柴刀怎么砍人会更顺手一点。”

    “成哥?你是说你自己?”

    “嗯!不,另外一个诚哥,いとう诚。”

    “不太明白。”

    “这说明你涉猎的还不够广。”

    “听上去你在说什么不太健康的动漫?”

    “非常健康,诚哥的故事教育人要从一而终,要一心一意,不要当海王。”

    “看来它的教育意义并不是很大。”李济庭貌似严肃的说,“作为一个过来人给你一个忠告……数字赐予人理性,文学解放人的心灵。唯有涩情文学例外,它会把你困在原地……”

    “我觉得你应该去戒色吧开个讲座。”成默顿了一下说,“一定会很受欢迎。”

    李济庭摆了摆手,“这种事情,等年纪大了自然而然就戒掉了。”他坐了下来,背后就凭空出现了一把白色的长椅,“现在说看看,你杀了我想要得到什么?”

    成默早就习惯了胸口的疼痛,若无其事的说:“还能是什么?第二神将的位置,黑死病,至于其他还有什么遗产,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李济庭翘起了二郎腿,“我知道你一向都是个极为理性的人,如果只是这些,值得你赌上一切来博吗?你现在的生活不是挺美满的,还有什么不满足?”

    成默叹了口气,“所以说人不该当舔狗,至少不能当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舔狗。”

    “为了小进?”

    成默靠着苹果树,将视线挪到了李济庭的上方,他眺望着漫天繁星叹了口气,“以前只是为了小进,现在还为了我的父亲和母亲。我亏欠他们的爱实在太多了,又没有别的办法能够回报。当然,我不是什么特别崇高的人,我也不纯粹,我必须承认我对他们的爱有多深,就对造成这一切的星门有多憎恨。复仇也是我的动力。但更多还是因为爱,因为爱……想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

    李济庭点了点头说:“都是人之常情。”

    成默自我解嘲的笑了一声,“说实话,说什么因为爱,我自己觉得实在是傻爆了,让我像个低龄动漫里的沙雕圣母男主角,完全不像个理性至上的反派,但……我现在才懂得,这个愚蠢又过时的理由是唯一的选项。就像很多电影里,最后一定要用眼泪让死去的主角复活一样,以前总认为这种桥段实在是老套乏味极了,现在就会觉得这是唯一合情合理的解释。我以前对‘爱与和平’这样的字眼是嗤之以鼻的,大概是反感人类艺术不断的讴歌‘爱与和平’,因为这是全人类通用的直觉,是全社会最安全的一种论调,是全世界唯一绝对的政治正确。就像是不管什么明星,即便他是个抽烟、酗酒、烫头,晚上还带着枪出门的说唱歌手,也会来比个手势,来一句‘love and peace’,让人觉得这不过是句假大空的口号而已。现在看来我们不断的呼唤,不断的祈祷,不断的追求,以至于它变成了陈词滥调。可它真泛滥到不值得珍惜了吗?其实没有,它至今仍然是我们人类最急需的两样东西。这两样东西是拯救这个世界唯一的解药。它就像是阳光、空气,看似平常,却是我们所拥有的最昂贵的东西,也是我们生存下去的底线……”

    “love and peace是陈词滥调吗?”李济庭也仰头看着星空,“是啊!这么美丽的两个词汇都已经被后现代主义给解构了啊!变成了装酷的手势和符号。我们埋下的自由之种,变成了掠夺自由的怪物,这真是对于人类命运的嘲弄。”

    “新自由主义以解构一切为荣,任何宏大叙事、任何权威与主流、任何哲理与精神,都要被它们解构。”成默顿了一下说,“同样它也消解了国际主义,这个世界再也不会有国际主义了。”

    李济庭笑了笑说道:“你也说过,有些事情没有经历过,根本就没有办法理解。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忘记了历史,根本不知道几十年前、一百年前发生过什么。绝大多数人都忘记了,只有我还牢牢的记得。这两百多年的人生中,我看见劳动人民在血腥的压迫中不断的揭竿而起,而帝()国()主义的軍队从四面八方掀起了战争烽火,他们手持武器展开血腥的屠杀,劳动者毫无希望的抵抗。我看见过劳动者在欧罗巴被杀死在家中和街头,他们居住的社区被烧成了一片灰烬,可怜的男人被集中烧死在工厂里,那些受伤的女人和小孩则死在了医院。他们仁慈的举动就是将数千名劳工卖给亚美利加人,让他们获得埋骨他乡的权力。我看见过他们为了摧毁劳动者组织,欺骗了那些单纯的人,将那些最正直的最有名望的人们以谈判的名义骗了过来,然后割下了他们的头颅,绑在马的尾巴上面,带着野蛮的嘲讽意味拖过街道。我看见过他们在游行的街道架设机枪,当那些可怜的劳动者举着和平的旗帜,高唱着感恩造物主的赞美诗走过长街时,他们拉响了警报,装上了弹夹,让古老的长街成为了流血漂杵的现场。我看见过他们为了缓和自身的矛盾,进入别的国家,沿着海岸和河岸一路烧杀抢掠,对那些无辜的人实施惨无人道的灭绝性屠杀,他们将反抗者视为罪不可赦的仇敌,将他们吊在城头,吊在河岸,吊在十字架,他们将抢劫来的财物变成了坚船利炮,不断的发动战争来掩饰内心的恐惧以维持统治。我看到等战争扩大到了全世界,他们又分成两派,互相指责对方的野蛮、狂妄、背信和恶毒。他们借此开战,胜者借着战争洗清自己的罪恶,败者不过吐出了一些他抢劫而来的财富,为他们的战争付出代价的是全世界的人民。我看到这些可耻又卑鄙的人,意识到刀剑和子弹的消耗陈本实在太高了,不如提高一点劳动者的福利,让他们继续做牛做马。用一点蝇头小利将人们束缚起来,才能让他们永世都不能获得自由的机会……”他低下了头,用自嘲的语气说,“我也看到了每一个想要努力让这个世界更公平一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他们的雕像被推倒,他们的历史被歪曲,渐渐那些和我同行的那些人都如尘埃般散尽,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成默默默聆听李济庭如长诗般的低声吟诵行到结尾,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己看到的不过是笔写的一行行冰冷的历史,而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亲眼目睹过残酷而血腥的历史。他欲言又止的凝视着李济庭,那个可以称之为“神”的男人像是丧失了说话的欲望,靠在椅背上双手握在胸前仰望着辽阔天幕中的浩瀚星河,像是在等待着大雨落下又或者流星降临,又像是在寻找脑海里的某一段记忆。总之,他那种出神的仰躺的状态令人觉得他已不属于这个世界。大概是始终没有等来期待的雨和流星,也没有找到那被遗忘的记忆,陡然间,李济庭的脸上浮现出疲惫的神色,一种古老而强大的生命在走向衰弱时,终于厌倦一切的疲惫神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成默身上泛起了冷意,还感觉到了失血过多的倦怠,他闭上了眼睛,叹息了一声,无病呻吟似的说道:“也许,所谓的人类文明,不过是右手拿刀砍人,左手拿笔写历史。”

    “人类文明?”李济庭冷笑了一声,缓缓的从白色长椅上起身,头也不回的向着花园另一侧的高塔走去,“你不是想看看你父亲写的那本《人类起源》吗?跟我来吧……”

    第二百二十五章 诸神的黄昏(48)

    成默撑着苹果树站直了身体,顿时发现全身上下已经完全没有一丝痛感了。他低头,便看到t恤的破洞处那血rou模糊的伤口已经愈合,只剩下凌乱的血迹和一道蜈蚣状的疤痕。还有那些在迷宫中受的擦伤,以及肌rou的酸疼,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先前皮开rou绽的手肘、膝盖已经完好如初。而刚刚还精疲力竭连生命都在流逝身体中,则澎湃着昂扬的活力。就像是调整到最佳状态的运动员,有种打了鸡血想要立即上场和对手一较高下的兴奋感。

    见李济庭已经走下了缓坡,他加快脚步跟上,踩着如地毯般的草地下了缓坡,穿过生机盎然蜂飞蝶舞的花园小径,走到了高耸入云的白玉尖塔前。

    环形的走廊全是古罗马廊柱组成的拱券门洞,白色大理石光洁如玉,完全没有被岁月侵蚀的痕迹。

    “过来。”李济庭站在高塔的台阶下冲着成默挥了挥手。

    成默依言走了过去,便凭空浮了起来,像是乘坐全透明的观光电梯般扶摇直上。最后两人悬在了倒数第三层。此时月色和星光已经触手可及,他环顾一圈,威严的神庙、原始森林般的花园、奔驰着恐龙的广袤的草原……整个伊甸园的绝美风景净收眼底。

    李济庭轻车熟路的的踩着栏杆跳进了走廊,径直推开了面前的白漆木门。

    成默有样学样,默默的跟着李济庭跃入走廊。廊柱的两侧挂着两盏壁灯,将两个人的影子照射的犬牙交错。李济庭走进了房间,他很礼貌的停在了门口,没有立刻跟进去。

    李济庭按开顶灯的同时,回头看了成默一眼,“进来吧。没什么你不能看见的玩意。”

    得到允诺,成默这才进了房间,顺手将门关好的同时,他环顾了一圈眼前圆形的房间。位于高塔顶端的房间面积不大,并且比他想象的要简陋的多,几乎没有家具。四面的拱形窗户都开着。面对着神庙的方向有个阳台,说是阳台实际就是高塔走廊的一段,月光从那个方向撒了进来,像是铺了一个拱门霜糖。不只是光,风也从阳台和窗户中涌了进来,屋里充斥着清新、凉爽,带着淡淡花香的空气,屏息凝神还能听到果实不时掉到地上的破裂声和翼龙飞掠过天空的风声,让耳朵不是那么寂寞和枯燥难耐。

    从房间往外看,风景极美,站在门口都能瞧见神庙那金字塔式的屋顶和那一轮银盘似的月亮。但房间里的设施极为简陋,不要说是像是神的居所了,它连贵族或者有钱人的住所都算不上。地面铺着黑白格纹的地砖,整个房间除了中央有张木床外,就只剩下一个原木色的桃花心木衣柜和一个同款的床头柜,以及一张紫色天鹅绒护面的安乐椅。安乐椅就摆在阳台上,那里还有一张小几,上面放着一款黑胶唱机,看上去这就像某个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的欧式养老院房间。

    成默吹着微凉的晚风,远眺那轮触手可及的圆月和尖尖的金顶,心生高处不胜寒之感,他顿时觉得目之所及的风景愈美,就令这高塔顶端的房间愈发孤独。

    就像雄鹰筑在悬崖峭壁上的巢xue。

    成默听到木头摩擦的声音,扭头看见李济庭走到了床头柜边,拉开了抽屉。他定睛看去,抽屉里放着一块没有盖的金色怀表,怀表表面写着西腊数字,指针停在了九点十七分三十五秒。里面还随意的摆着几本书,一本是《资本论》、一本是《物种起源》、一本是《物性论》、一本《相对论和空间问题》,这些都是磨损的比较严重的书,还有本簇新的黑色封皮的书,李济庭将那本黑色封皮的书取了出来。

    因为角度的关系,成默一时间没能看清楚这本书的名字。等李济庭将书递给他时,他才看清楚,封面中间大片镶嵌着稀疏白点的黑色如同宇宙,几道彩色dna螺旋在宇宙中纠缠旋转。dna螺旋的上方书名——《human in》,而封面下方则是父亲的名字——yongze·g。

    成默忘记了一切,眼睛完全无法从这本书平淡无奇的封页上挪开,就像他终于来到了巨龙所守护的宝箱面前,而这个宝箱是个盲盒,你完全不知道打开之后,藏在里面的是巨大的惊喜,还是巨大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