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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佬心魔都是我 第33节

    像是看透了他们的担心,掌门对他们安抚似的微微一笑。

    “荆通已经去了。”

    掌门的语气平和,而又笃定。

    “有他在, 应当很快便能解决问题。”

    就像是在呼应掌门的话语一样, 不消多时,荆通与闻人歌便回到了长留之山。见到闻人歌虽然形容有些狼狈, 身上却没有什么伤痕, 白飞鸿方才放下了心, 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们两人呢?”

    掌门的目光投向荆通,这位剑修虽然阴沉着一张脸,却还是回答了掌门的问题。

    “云间月受了伤, 巫罗在照顾她,虽然闻人师弟已经治疗过了, 但她的伤势颇重,需要好好调养, 他们一起回了姑射之山,暂时不能来面见掌门。大悲和尚受了我三剑,伤及肺腑,短时间内应当不能再兴风作浪。”

    他深深地低下头去。

    “对不住,掌门师叔,是我无能,让他逃了。”

    “不必如此苛责自己。”掌门抬起手,示意他抬起头来,“魔修素来诡计多端,又多修些旁门左道的古怪术法,况且大悲和尚又从雪山寺佛子手中夺来了空山印,雪山寺三宝之一。昔年佛子持有此印,可一日之间踏遍海内十洲。他要走,少有人能留得住,更不是你的过错。”

    荆通抬起头来,面上依然闪过一丝难言的愧悔。似乎所见的景象让他极为震怒,令他不由得为自己没能当场斩下大悲和尚的头颅感到愤怒。

    “反倒是你。”掌门的语气中多了几分郑重之意,“此番你强行突破了自己在思过潭中禁闭前设下的禁制,反噬应当不轻,伤势如何?”

    白飞鸿闻言,颇有些惊讶地看了荆通一眼。

    她原本以为荆通所说的闭关三月是单纯的闭关……结果他居然是闭关闭到思过潭去了吗?

    不愧是瑶崖峰主,当真是以身作则。

    只是……就算是瑶崖峰主,在思过潭里一呆三个月也未免太狠了吧?

    白飞鸿回忆起自己前世曾经诊治过刚从思过潭里受罚出来的弟子……据说思过潭下面是一个天然的禁灵之地,又是极深极寒的幽潭,昏暗至极,不见天光,连虫鸣都听不得一声。那弟子只在里面关了一天,便感觉自己骨头都要冻碎了。

    剑修对自己都这么狠的吗?

    白飞鸿不由得心有戚戚。

    “荆师兄设下的禁制十分强劲,灵府因反噬之力受了些创伤,原本歇一两个月也当无碍,但他偏又对烦恼魔连发了三道诛邪剑。”

    代替荆通回答的是闻人歌,这位天下第一医修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凉凉地看了荆通一眼。

    “这一回,应当歇上一两年才能痊愈。不过这还有个前提条件,便是荆师兄能按时服药,不妄动肝火,也不随意与人比剑动手。若是连这也做不到的话,大抵便要歇个五年十年,才能做到无碍。”

    “闻人师弟!”荆通顿时就有些恼怒起来,“我还不是在思过潭下感应到了大悲和尚的魔气,这才匆匆冲破禁制出来救你们!”

    闻人歌面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颔首。

    “我很感激师兄及时赶到,救下了我们的性命。”他冷冷道,“但这和治病是两回事。这么多年来,师兄有哪怕一次听过我的嘱托吗?”

    荆通:“……行了!”

    白飞鸿看着他恼怒中带着几分回避的眼神,恍然大悟。

    得,看这样子,就是一次也没有遵过医嘱的主。瞧瞧先生这冷淡的表情,恐怕还是前科累累。

    也是,剑修要是会遵医嘱,那就不是剑修了。

    回想起某个男人和某个男人还有某些剑修病患,白飞鸿油然而生一种叹气的冲动。

    希望荆通师伯……十年后能治好吧。

    闻人歌显然也是这样想的。因为他偏过头去,冷冷地“呵”了一声。

    荆通:“你——”

    掌门轻咳一声,打断了某种一触即发的危机。待众人回过头去,他坐在玉座上,面上依旧带着弥勒佛一般的微笑。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一个师门的人,莫要伤了和气。”掌门笑呵呵地张开手来,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和气为贵,和气为贵。虽然大悲和尚逃走了,但他手下的四苦修士被清理了干净,也算是为凡人与世间除了大害。”

    他的目光转向白飞鸿,温和之中带着几分嘉赏之意。

    “我听闻是你杀了苦清修士,还带回了陆家的小公子?”他冲她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小小年纪便能独立诛杀一名烦恼魔的得力干将,当真是少年出英才,昆仑墟能有你这样的年轻弟子,我很欣慰。”

    白飞鸿面色一肃,顿时站直身体,低下头来。

    “您的称赞,我愧不敢当。”她解释道,“那时云梦泽已全然龙化,苦清修士忙于牵制他,没有留意到身后的动静,这才给了我可乘之机。若是正面对决,我并无一分胜算。当不得您如此赞许。”

    “不骄不躁,亦不为名利所惑,很好。”掌门理了理胡须,面露微笑,“但也不必如此自谦。苦清修士那般境界的魔修,便是在心无旁骛之时,也会保留有最基本的戒备,时时刻刻提防着周边的动静。能够无声无息地靠近于他,再取下他的头颅,本就是一件极为了不起的事。你当得起这称赞。莫要妄自菲薄。”

    “我……”

    白飞鸿还想申辩什么,话语却忽然冻在了唇边。

    是啊。

    她忽然意识到了。

    与她重生之时遇到的那个魔修不同,四苦修士均是身经百战的亡命之徒,无论是境界、经验还是武力,都远非平常魔修可以比拟。

    区区一个隐匿诀,根本瞒不过他们的感知才对。

    但是那一剑,直到斩下他的头颅来,对方都没有分毫察觉。

    为什么?

    这并不合理。

    似乎是觉察到了她的疑问,掌门望着她的目光又温和了几分。

    “看来你说自己要修无情道,并非一句虚言。”

    迎着白飞鸿越发困惑的目光,掌门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你当是已确立了自己的道心。”

    白飞鸿一怔。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掌门又道。

    “你杀他之时,心中不曾怀有任何的憎恶、喜怒与犹疑。若有,以四苦修士的境界,必然会觉察到。但你所修为无情剑道,道心一立,心中仅存杀意,再无其他。故而不露杀气,旁人难以觉察。”

    见白飞鸿面上渐渐显出恍然之色,掌门方才再度颔首,笑意中透出几分嘉许。

    “入门不过数月,便已寻到了自己的道心,你的天赋,在我平生所见之人中,也算十分罕见。希望你今后能继续秉持初心,不为外物所动,不畏他人言说,早日得证大道。”

    突然得了掌门的称赞,就算是白飞鸿也不由得生出一丝激动之情,她连忙深深低下头去,克制着不要露出旁的表情。

    “是!”

    她沉声应道。

    “至于空桑的小公子……”

    说到这里,掌门面上的笑意也敛去了。回想起那些惨死的子弟,凄惨而又悲壮的战场,他不由得深深叹息一声,面上浮现出悲悯之色。

    “此番烦恼魔来袭,是谁也没能预料到的。空桑子弟在我昆仑墟的土地上发生这等惨案,是我的失职。我会亲自去同陆城主与云夫人道歉。幸而,空桑的小公子没有落到魔修手中,我还能勉强与他们有个交代。”

    他又看向闻人歌,问道:“那位小公子现如今是在……姑射之山吗?”

    “还在长留。”回答的人是护卫队长,“先前云真人还未归来,我们便将那条龙……那位云公子放在了长留之山,等待掌门安排。请问现在是要将他送去姑射之山吗?还是送去闻人峰主所在的不周之山?”

    “还没有送去云三娘子那里吗?”掌门沉吟道,“那便送去太华之山罢。”

    “太华之山?”护卫队长有些惊讶,“可是……”

    白飞鸿也感到了一丝怪异。

    若要论起来,云间月是云家的三娘子,是云梦泽的亲姨母,二者同为龙血之身,照顾起来更为方便。而闻人歌是天下最好的医修,云梦泽如今身受重伤,虽然她以回春诀治疗过了,但她的回春诀自然无法与先生相媲美,还是送去不周之山,由先生就近诊治更为妥当。

    而且,空桑之所以将云梦泽送来昆仑墟,不就是为了送到闻人歌这里调养吗?

    “要是他尚且没有龙化,自然是送到他二人处更妥帖。”

    掌门叹息道。

    “但如今他已完全化作龙身,伤势如此沉重,再加上龙血暴动……除了希夷,当世已无人能救他。”

    掌门看向白飞鸿,目光中透出几分郑重。

    “空桑的小公子,这段时间便劳你多照顾了。”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白龙在昏睡中, 忽然感觉到了触碰。

    小小的手掌,带着某种奇异的温暖,轻轻贴近他的伤口。尖刺一样的痛楚, 随着那只手的接近无声无息溶解了, 化作潺潺的暖流, 洗刷过翻卷的血rou。

    断裂的肌腱、淤肿的血管、充血的肌理……都在这暖流之中放松下来, 重新粘合、梳理、平复下来。

    那只手移到哪里,哪里的伤痛就变得柔和安静起来。

    白龙忽然对那只手的主人生出了一些好奇心。

    所以虽然头还是昏昏沉沉的, 他还是勉强睁开了一只眼睛。

    在模糊的视线之中, 他看见了一个年轻女孩子。

    失血过多的眩晕, 令他看不太清楚对方的面容,只隐隐约约感觉到……那是一个很好看的小姑娘。

    见他睁开眼睛,她也抬起头来。

    “这样会痛吗?”她小心剪掉他颈侧一块翻掉的鳞片,温声问他。

    在他听来,她的声音也是模模糊糊的, 却不知道为什么, 让他感到些许安心。

    白龙想要摇头,却又感到一种突如其来的困倦。于是他只是微微前倾了身体, 将巨大的龙首靠在那女孩的身旁。

    在暖洋洋的灵力之中, 他不再对抗那席卷而上的倦意, 轻轻阖上了眼睛。

    就像是漂浮在春日的暖流之中。就像是栖息在春风和煦的山林之上。就像是听见了令人怀念的……遥远而又温柔的旋律。

    纯白的幼龙,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坐落于大海之上的空桑之城。

    不知为何,他忽然对这熟悉的景象, 感到了些许怀念。

    并不分明的,淡淡的, 如同薄烟一样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