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5节
这颗古树如同一位哨兵,伫立在最高人民法院审判大楼的第15级台阶上。 从那以后。 这棵古树也成了最高人民法院鲜活的司法图腾,许多法官为之谱写了诗歌。 比如葛行军先生的那首《皂角树赞歌》,写的便是这颗树。 与树合影也逐渐成为了老法官退休、基层法官参观、宾客到访时的保留项目。 连法学院学生到最高人民法院实习,亦以“相逢皂角树、梦圆最高法”为集结令。 于是徐云也蹭了个便利,请工作人员给他与皂角树留了个影。 拍完照后。 工作人员便带着徐云走进了大楼内。 比起外部皂角树的柔和,审判大楼的内部则透露着另一种两个字的画风: 庄严。 大楼之内铺满着暗色调的大理石砖,一眼看上去就很低调。 墙壁和顶部也都没有水晶、宝石的豪华装饰,但里里外外却透露着一股磅礴的大气。 倘若是宵小之辈到此,恐怕没走几步路脚就软了。 难怪最高法的审判大楼会被称为燕京镇压邪崇的阵眼,气质上确实不凡…… 接着工作人员带着徐云一路前行,很快来到了一处访客室外,说道: “徐博士,陈检察官已经在屋子里等着您了。” 徐云朝她道了声谢,待对方离开后主动敲了敲门。 过了片刻。 屋内响起了一道很稳重的女声: “请进。” 徐云顺势推门而入。 这间访客室的面积不大,只有十来平米的样子,内中简单摆放着一张办公桌和两副人体工程学椅。 此时的办公桌后正坐着一位40岁上下的女同志。 女同志蓄着一头短发,皮肤很白净,看起来干练又不失知性。 眼见徐云入屋,对方也连忙站起身,主动迎了上来: “徐博士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最高检的陈灵检察官,也是这次审理的公诉人。” 徐云也热情的与对方握了个手: “陈检查官,你好。” 待寒暄完毕。 陈灵便招呼着徐云入座,并且主动给他倒了杯茶,开门见山的说道: “徐博士,咱们时间有限,我就不和你客套了,直接和你介绍一下情况吧。” 徐云连忙做洗耳恭听状。 随后陈灵组织了一番语言,说道: “咱们的这次庭审可以说是建国以来对网络暴力、造谣行为发起的最大规模的一次庭审,所以社会方面的关注度很高。” “不出意外的话,直播峰值人数应该会轻松破千万,我们身上的压力也很大。” “同时更重要的是……在目前的法律法规中,关于是否应该通知受害人到庭依旧很有争议。” “所以对于是否应该请你以及其他受害人,我们内部也进行过多次很激烈的讨论。” 徐云顿时一愣: “还有这回事?” 陈灵点了点头,从桌上拿起了一本书,解释道: “目前来说,刑事审判的类型主要有三种。” “分别是刑事自诉案件、附带民事诉讼的公诉案件以及未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诉讼的公诉案件。” “其中刑事自诉案件的被害人一般是自诉人,在案件中属于‘控方’地位,法院一定会传唤其到庭,否则庭审无法正常进行。” “第二个是被害人提出了刑事附带民事诉讼,是附带民事诉讼中的原告人,所以同样也会传唤到庭。” “但是第三种……根据刑法第187条第三款内容,法院应当通知的人里并没有解释清楚是否包含被害人或者其家属。” 徐云忍不住眨了眨眼。 在过去这段时间里,他倒是了解过自诉和公诉的区别。 这两个概念其实很简单,几乎都可以从字面意思去理解。 所谓自诉,就是自己做原告去起诉别人。 至于公诉,则是以检察院为原告进行的起诉。 这次抹黑案件的涉及人数很大,跨度也覆盖到了全国各地,因此上头走的是自诉转公诉的流程——所以才会让孟亮这些受害者先起诉。 只是徐云没想到…… 在公诉方面的规则中,居然对通不通知被害人或者其家属存有争议? 实际上徐云不知道的是。 在目前未提起附带民事诉讼的刑事案件中,通知被害人或者家属到庭参加诉讼的情况其实很少。 因为这种做法对于判决结果来说,通常意义不大: 刑事案件是公诉案件,对于被告人的定罪及量刑建议,是检察机关基于职权独立发表的意见。 被害人如果参加庭审…… 他们绝大部分时候对于公诉人的意见都会不同意,觉得罪名轻了量刑轻了的情况相当常见…… 举个很典型的例子: 盗窃类的侵财案件。 倘若被害人家属来参与庭审,大多数都会说这个案子检察院搞错了,不是普通的侵财,是谋财害命。 承办人只能给他解释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但其实这种事情做了对于最后的判决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目前一定通知的案件一般只有人损,也就是交通肇事、故意伤害这类——而这实际上就是陈灵所说的第二种,附带民事诉讼的公诉案件。 不过徐云虽然不了解具体情况,但他却很快明白了陈灵的想法: “所以陈检察官……您的意思是最高法准备借着这次直播,对公诉是否要通知被害人的争议来定个性?” 陈灵朝他竖起一根大拇指,笑着点点头: “没错,这也是我们在开庭前与徐博士你接触的目的。” 徐云这才心下了然。 原来如此…… 众所周知。 国内……或者准确点说全球吧。 全球范围内,几乎就没哪个国家的法律是完全被释义清晰的。 很多时候不同地区对于相同的法律条款,都会有各自的理解。 因此在这时候,最高法就要出来定性了: 某某条款不应该存在某某争议,它的释义应该是唯一的。 比如咱们国内的最高法。 最高法每年都会选一些卷宗公开,目的就是为了进行释义定性。 所以很明显。 这次的庭审也成为了释义的案例之一。 不过想想倒也正常。 毕竟最高法拿来释义的案例基本上都是典型且知名度高的案件,而眼下这次庭审显然极其符合这一要求。 纵观国内这些年,几乎就没有比抹黑案更具关注度的庭审——可能也就劳某人和刘鑫这两个案件勉强能够比比。 当然了。 既然说到了释义,这里就顺便给最高法辟个谣。 之前热搜上有个话题,想必很多人都有印象。 话题内容是某拉拉案一审判决书入围了全国百大文书评选,于是很多人抨击最高法也黑了。 但实际上呢。 这事儿和当初的白酒院士有些类似: 它们是属于当地推上去的候选——任何省份都有这种权力,具体提名谁是当地决定的。 湘楚省当时一共推选了十五个文书入围了这个评选,某拉拉是其中之一。 但它在入围后,最终并没有被最高法正式选上。 至于最高法指导的那部某线则是另一回事,此处就不多赘述了。 总的来说。 最高法还是站的很正的。 随后徐云把心绪拉回了现实,想了想,对陈灵问道: “陈检察官,那不知道这次庭审对于被害人是否到场的释义是……” 陈灵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桌面上的另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