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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燕歌行(9.8)

    第九集·浮屠金身

    第八章·婴衣百衲

    29年8月11日

    长安城有一座青龙坊,青龙寺却位于新昌坊,往西是程宅所在的宣平坊,往北便是摩尼寺所在的靖恭坊。

    净街的鼓声不断响起,打着“左街僧录”旗号的大车辘辘南行,赶在鼓声停止之前驶入新昌坊内。

    “大笨瓜,摔这么重还要钻车底,痛死你好了。”

    程宗扬故作轻鬆地说道:“既然能钻车底,就说明我摔得不重。”

    “是哦。雉奴也说,程头儿好威猛呢。”

    程宗扬小声吹嘘道:“那还用说!”

    “只是呢,太后娘娘被程头儿收用完,竟然还是完璧。”小紫轻笑道:“程头儿,你说稀奇不稀奇?”

    程宗扬眼都不眨地说道:“我想好了,明天是除夕,我准备赶在子时,给她开苞,来个开门红!一边过年,一边干太后娘娘的处女,想想都美滋滋。”

    “程头儿在撒谎呢,雪雪咬他。”

    雪雪从小紫怀里探出脑袋,张口朝程宗扬手上咬去。程宗扬屈指狠狠一个脑瓜蹦,差点儿把小贱狗弹成脑震荡。

    “别闹,车要停了。”

    马车减速驶入青龙寺,大门随即关上。十余名僧人连同几名新皈依的信徒从车上下来,往殿中走去。

    程宗扬灵巧地一个翻身,从车底滚到柱後,然後顺着柱子游到檐下,全程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接着小紫抱着雪雪也掠到檐下,程宗扬拍拍了小贼狗的脑袋,小贱狗脑门肿了一块儿,不情愿地张开嘴巴,吐出一个银白色的物体。

    程宗扬穿过斗拱的空隙,轻手轻脚地钻到被天花板隔开的殿顶,然後轻轻按了几下,一个莹白的光球出现在摄影机上方。

    金光闪闪的特大师大步走进静室,“义cao呢?”

    一名僧人手肘靠在案几上,正悠闲地磕着瓜子,“义cao师兄在和那几个学问僧讲法。”

    “不是让净念去做吗?”

    “净念师弟倒是想讲,可他对密宗一知半解。”那僧人笑道:“窥基大师多半是嫌他烦,才打发到青龙寺来。特师兄,此行如何?”

    “当然是拿下!”特大师傲然道:“寺中财物、信徒,尽归我佛!”

    “那间摩尼寺我们打听过,放的财物不少。要不然也不会麻烦特师兄亲自出面。”那僧人说着笑道:“三五万金铢的财物,想来是有的。”

    “还没清点完,已经不下八万!”

    那僧人抚掌笑道:“善哉!善哉!一半归内侍省,另一半就是我们的了。”

    “给他们两三万足够了。”特大师道:“我亲自出马,辛苦费至少一半。”

    “行!就这么说。那些信徒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已经尽数皈依我佛。”

    那僧人嬉笑道:“听说有个女摩尼师,叫阿罗莎的,姿容婉妙,是个上好的波斯姬。”

    特大师哈哈大笑,“我已经给她赐号善吟,今晚便给她传法!”

    那僧人竖起大拇指,“特师兄好手段!”然後皱起眉,“传法是好事,就怕戒律堂那边……”

    特大师怫然道:“那帮该死的蠢货!论降妖除魔,没有人比我更懂!要想收服那些外道邪魔,必须用雷霆手段,彻底摧毁她们的魔念!让她们完全服从于佛法的荣光之下,不敢再有任何异心!”

    那僧人鼓掌道:“师兄高论!”

    一名小沙弥进来,“特大师,热水已经备好,请大师沐浴。”

    光球影像变换,自动追踪特大师的行迹。程宗扬赶紧调整角度,他可没兴趣偷窥这厮入浴的模样——梳着佛祖同款髮型也不行!

    影像从一间间僧舍中穿过,那些僧人或是念经做晚课,或是捻着佛珠闭目入定,每间僧舍四人,一连七八间都住满了。这支全息摄像机覆盖半径大概是三十米,十丈的距离,再往後看,程宗扬不得不移动位置。

    光影变幻间,光球中出现了一间佛堂。

    一名盘着髮髻的女子双手合什,跪在佛像前。她披着灰色的僧衣,露出一截修长而又雪白的玉颈。

    光球微微转动,入目的是一张艳丽的面孔。她高鼻深目,睫毛又弯又长,却是一名年逾三十的波斯女子。那张皎洁的玉脸宛若大理石雕刻而成一样,精致而又清晰,充满异域风情,虽然披着僧袍,但肤如凝脂,风姿如玉,艳光照人,不减半分光彩。

    小紫道:“这个很漂亮啊。”

    程宗扬小声道:“让你夸一声漂亮,那是真漂亮。”

    那波斯美妇对面是一尊高大的銮金佛像,佛首面目狰狞,撩牙外露,身侧十四条手臂扇形张开,一边握着各种法器,一边手指捏出各种法印,中间两条手臂环拥着一尊赤身裸体的女像。

    那女像比佛像体形小了许多,从後看去纤腰丰臀,身姿柔美,她头颈微微扬起,仿佛在崇敬地看着佛像。佛像的凶狞威猛与女像的纤美柔顺结合在一起,形成强烈的反差,让人过目难忘。欢喜佛!这座青龙寺果然是密宗寺庙。眼前这个波斯美妇会就是善母吧?程宗扬屏住呼吸,仔细朝那女子看去。

    光影中,那女子双手合什,虔诚地跪在佛前,一盏茶时间,连头髮丝也没有动过一根。在她面前,放着一根黑曜石制成的法杖,只不过一端鸟黑,另一端则是半透明的莹白色,犹如上好的白水晶。

    程宗扬忽然想起释特昧普吹嘘的,善母是由他亲手剃度,眼前这个波斯美妇秀髮尚在,显然不是善母,就是不知道她是另一位女摩尼师,还是从其他途径皈依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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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宗扬继续往後看去,忽然间手腕一抖,险些把摄像机扔出去。

    佛堂隔壁一间僧舍中,一名老僧正在演法。他双手流水般结出各种法印,指影交错,变化无穷。

    下面几名僧人看得如痴如醉,看到激动处,甚至眼含热泪,喃喃说道:“思给奈丝奈!太神奇了……”

    他们六朝语颇为生硬,多半是释特昧普方才所言,前来求法的学问僧。

    让程宗扬震惊的是,他竟然在其中看到两名熟人。一个清秀的年轻和尚,是与自己数次交手的净念。另外一个黑衣女子,却是自己在剑玉姬身边见过的那名女忍者!

    黑魔海简直是阴魂不散!居然又在长安城遇上!

    她们不是护送魔尊吗?怎么又跟十方丛林的贼秃们勾结起来?

    程宗扬心头狂跳,似乎自己一回头,就会看到剑玉姬正站在自己身後。他原本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敢在释特昧普的眼皮底下潜入青龙寺,可看到这名女忍的眼,他的不安全感就直线上升。

    这鬼地方不能多待,说不定那贱人闻着味就来了——有那贱人在的地方,就他娘的没好事!

    “走!”程宗扬说着,手脚麻利地收起摄像机。

    小紫也看到那名女忍,眼睛不由一亮,笑道:“大笨瓜,你把它留在这里好了。”

    程宗扬一拍额头。把摄像机留在这里,等于多了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外加七乘二十四小时工作的监视器,而且它本身是一件死物,就算特大师佛法再高明,也无从感应。

    程宗扬麻利地藏好摄像机,让它的摄录半径能尽量覆盖大殿周边重要位置,然後趁着释特昧普尚未出浴,与小紫原路返回。

    ◇    ◇    ◇

    “真没想到……”程宗扬放下手中的纸张,揉了揉额角。

    靖恭坊摩尼寺被十方丛林连人带寺尽数吞并,给程宗扬敲响了警钟。摩尼教与自己没什么关系,但十方丛林就很重要了。作为能够确定的穿越者,不拾一世大师的遗物自己志在必得。因此潜入青龙寺之前,程宗扬就让人通知留在宣平坊的贾文和搜集信息。

    贾文和在情报方面的能力果然强悍,只一夜工夫,一份资料就放到了程宗扬的书案上。

    波斯最初以拜火教为国教,拜火为神,但摩尼教後来居上,宣扬光明与黑暗的争夺,以二宗三际论吸引了大批信徒,与拜火教分庭抗礼。由于唐国与波斯交往频繁,随着波斯胡商的涌入,两者在长安都有多处寺庙。摩尼寺所在的靖恭坊内,就有一座拜火教的祆祠。

    不同于拜火教专注信仰,後起之秀的摩尼教更加世俗化,尤其在钱财上,摩尼教通常会为信徒提供财产寄存和保护。这对于波斯胡商来说,无异于极大的便利。因此早在晴州钱庄进入唐国之前,摩尼寺就已经有了钱庄的雏形,任何一个信徒都可以手持凭据,从各地的摩尼寺支取钱铢。

    黄巢之乱中,草军攻陷南海郡,一次屠杀胡商十余万人,许多波斯胡商寄存在摩尼寺的财产成为无主之物,寄存的凭证也无处可寻。这种局面下,当时的尊首、大摩尼师依照寺中所留的存根,费尽周折返回波斯,逐一寻访寄主後人,归还财物。暂时找不到主人的,财物一律封存。确认已经没有主人的,财产由所有信徒共享。如此善举,使得摩尼寺信誉名传四海。

    波斯亡国之後,大批波斯贵族逃往唐国,信誉卓著的摩尼寺成为他们寄存财产的首选之地——这一切就是摩尼寺今日之变的根源。

    贾文和整理的信息提供了事件的起因和大致轮廓,而更具体的细节则来自泉玉姬的渠道。

    六扇门的消息来源显示,内侍省与十方丛林觊觎摩尼教的财富非止一日,早在两三年前,波斯亡国的消息刚一传来,便有人动了心思。只是摩尼教善母行踪不定,无法下手。

    摩尼教教主称明尊,其下为净风、善母两位光明使。波斯亡国後,明尊与净风使下落不明,摩尼教首领只剩下被尊称为善母的光明使黛绮丝。

    摩尼教信徒联系十分紧密,对善母的信仰更是十分虔诚,仓促下手,很可能会使摩尼教携带大批财富转入地下。只有拿下仅存的光明使,善母黛绮丝,才好完整吞并摩尼教。

    十方丛林耐心地等待机会,直到三日前,终于找到黛绮丝的行踪。十方丛林遁迹而至,在京兆府所辖的盩厔县境内截住黛绮丝,双方大战一场,最终十方丛林多位高僧一同出手,以佛祖之名,彻底镇压了这名外道邪魔。

    早已按捺不住的内侍省闻讯弹冠相庆,主掌内侍省,同时主管僧尼的左街功德使仇士良立即请来皇帝御旨,敕命摩尼寺一众摩尼师、信徒更换僧服,全部皈依佛门。以朝廷法令,为十方丛林吞并摩尼教扫清障碍。

    双方配合之下,一夜之间,长安城中包括摩尼教主寺大雲光明寺在内的六座摩尼寺全部易主,各处州郡的摩尼寺也已经有僧人赶去接收。

    程宗扬抖了抖那页纸,感叹道:“到底是利字动人心,连十方丛林这些大和尚也不能免俗。”

    袁天罡鄙夷地说道:“不秃不贼,不贼不秃,这帮贼秃哪儿有什么好鸟?”&25163;&26426;&30475;&29255;&32;&65306;&65324;&65331;&65322;&65334;&65327;&65316;&65294;&65315;&65327;&65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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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袁,你年纪不小了,火气还这么旺?”程宗扬说着一脸恍然大悟,“差点儿忘了,你还是童子身呢。”

    袁天罡老脸一红,反唇相讥道:“要不要给你点童子尿醒醒神?”

    “别,大冷的天,你还是自己留着暖暖身子吧。”

    贾文和低低咳了一声,将另一页纸推了过去。

    程宗扬低头一看,上面是他与袁天罡记下来的白姓进士,总共十五人,上至祖宗八代,下至子孙,都列得一清二楚。

    “这么快就查清楚了?”程宗扬大是意外。自己甫至长安,关系网还没有撒开,能够动用的渠道只有石家的商业网和刚联系上的长安鹏翼社。没想到贾文和一转眼就交出一份漂亮的答卷。

    程宗扬又惊又喜,“从哪儿查出来的?”

    贾文和道:“进士应考皆填有履历。礼部存档中一查便是。”

    “不是都放假了吗?竟然还有人查档?”

    袁天罡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几十年前的进士考卷,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机密。”

    “说得轻巧,给你个猪头,你都找不到庙门去拜。”

    程宗扬看着名单,忽然怔了一下,“这么多死绝的?”

    一旁的袁天罡也皱起眉头,名单上只有十五个名字,但将近十家都是绝後,而且都死于黄巢之乱。

    袁天罡思索着说道:“听说黄巢当年攻破长安,一开始倒没有大开杀戒,但後来官军反攻,一度收复长安,结果被草匪杀了个回马枪,官军仓皇弃城,这下可坑苦了长安百姓。草匪以百姓暗通官军,助其攻城为名,血洗长安。这些人家全都是阖门遇害……”

    这个死亡比例也太高了,留在长安的白姓进士家族几乎无一幸免,可以想像当时长安城的惨状。

    袁天罡叹了口气,有些困倦地舒了舒腰,“本来就是好几十年前的事,这下线索又全断了。那位白员外要是活得长点,说不定也赶上黄巢之乱,死在乱军手里了。”

    黄巢之乱是四十年前,白员外当时的年龄大概在六十到八十岁之间,完全有可能经历战乱。

    “那可太衰了。”

    袁天罡站起身,“我出去走走。”

    “别走远了。今天除夕,别忘了晚上的年夜饭。”

    袁天罡摆了摆手,离开房间。

    程宗扬回过头来,有些稀奇地说道:“老贾,你像是有话要对我说?”

    贾文和细长的眼睛微微闪了一下,“那个袁天罡,来历是假的。”

    “什么?”程宗扬个反应就是不信,袁天罡如果是假的,他的知识是从哪儿来的?

    “他相貌虽老,但年纪不会超过四十。”贾文和道:“我跟他聊过,他真实年纪应该在三十八九,黄巢之乱时还没有出生。”

    三十八九岁?应该还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但袁天罡带上伪装看着有七十,卸去伪装也有五六十岁。难道自己看到的仍是他的假面?不至于啊,老袁看起来并不是个十分有心计的人,倒更像是个上辈子读理科读傻了的书呆子。

    但话说回来,贾文和看人的眼光比自己犀利多了,随便试探几句,老袁就得漏底。那么袁天罡为什么要对自己撒谎?难道他两世为人,是把两世的年纪加起来算的?

    程宗扬仔细回忆了一下,袁天罡向自己透露的信息,大部分都晚于自己的时代,有些听起来就跟科幻一样,比如地球流浪什么的。问题是老岳的年代明显早于自己,如果把自己跟老岳放一块儿聊天,那个还生存在传呼机时代的假表贩子八成也以为自己不是吹牛逼,就是个大骗子。所以从这个角度,根本无法判断袁天罡来历的真假。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袁天罡确实拥有不属于六朝的科技知识,但按照他的说法,因为他是灵魂穿越,婴儿的大脑无法接受太多知识,所以他脑中的关于科技的信息支离破碎,无法构成体系。同样也很难判断他的知识来自灵魂中的记忆,还是听来的一鳞半爪。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问道:“你觉得他有恶意吗?”

    贾文和莞尔一笑,“眼下没有。”

    “那就行了。”程宗扬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老袁混得够惨了,他既然没有恶意,不想说就算了。”

    “还有一事。”贾文和道:“那位周少主昨天返回长安。”

    “拖了这么久?他们发现什么了吗?”

    “他们将白员外故宅拆得片瓦无存,最终一无所获。”

    “幸好我们没有白费力气。”程宗扬说着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的?”

    贾文和吐出一个人名,“汪臻。”

    程宗扬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想留人盯着周飞,贾文和说不用,原来他早就布置了後手。自己当时让敖润把汪臻交给老贾,只想着多挖点消息出来,没想到老贾却把那个破落户收为己用,当成眼线放在留仙坪,而且看起来干得还不错。

    程宗扬笑道:“这算你手下的员工了,赶上过年,给他封个厚点的红包,免得他说你这个老板抠门。对了,廖群玉呢?回临安了?”

    “在长安。”

    程宗扬微微一怔,“他不回去陪贾师宪过年,来长安干什么?”

    ◇    ◇    ◇

    “你是谁?”杨玉环脸色不善地望着那名文士,“找我干什么?”

    “在下姓廖,廖群玉。宋国商人。”

    “商人?”杨玉环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然後娇咤道:“高力士!你给我滚进来!”

    白肿脸的高太监闪身进来,俯首听命。

    “你收了他多少钱?”

    高力士低头道:“二十枚金铢,丝帛五十匹。”

    “二十枚金铢加五十匹帛,你就让一名商人来见本公主?本公主的面子难道就值二十枚金铢?”杨玉环越说越恼,拍案道:“还愣着做什么?把钱都给我拿出来!”

    高力士低着头奉上一隻钱袋。杨玉环抓起来往一隻大瓷瓶中一丢,板着俏脸道:“你不要面子,本公主不要面子的吗?见本公主一面,至少一百金铢,二百匹丝帛起!剩下的你给我补上!”

    “奴才明白!”

    “滚!”

    “是。”

    杨玉环懒洋洋靠在沙发上,“说吧,卖什么的?你既然走了高力士的门路,想必也知道,本公主眼界高得吓人,凡间之物就别拿出来献醜了。”

    “在下做的是成衣生意。”

    “衣服啊。你觉得我缺衣服穿吗?”

    “镇国公主食邑万户,衣物自然是不缺的,只是……”

    “错了。女人的衣橱里永远都少一件衣服。拿出来看看!快点儿!”

    杨玉环兴致勃勃地说道:“二十金铢加五十匹帛的敲门费你都舍得掏,衣物肯定贵得要死。安乐那丫头的百鸟裙,一条就价值数百金,每次穿出来都气得我睡不好觉!醜话先说在前面啊,你拿出来的衣服要是敢低于五百金铢,我就打死你!要是本公主觉得不值五百金铢,照样打死你!”

    廖群玉噎了一下,最後拿出一隻木匣,沉住气,慢慢打开。

    杨玉环表情由兴奋变得怔忡,紧接着怒火万丈,随即又变得其寒如冰,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敢耍我?”

    木匣中放着一件色彩斑斓的衣物,长短仅一尺有余,是由上百块不同的织料拼接而成,作工精致之极,赫然是一件婴儿的百衲衣。

    六朝民间风俗,为了祈佑幼儿平安,要挨家挨户讨一块布,连缀成衣,保佑幼儿百病不生。以杨玉环的眼光,一眼就认出这件百衲衣用的每一块织物,都是最上等的丝绸,而且都是用过的。单独从衣物本身来说,毕竟是幼儿的衣服,用料有限,再贵也贵不到哪儿去。但要认识上百位的贵人,还要从每个人衣服上剪下一块,绝非易事,完全称得价值不菲。

    问题是杨玉环一个未婚的公主,雲英未嫁,这个姓廖的商人居然拿出一件婴儿服要卖给她,这简直是恶意十足的诬蔑,居心险恶的造谣和恶毒的诅咒!

    杨玉环拍案而起,“姓廖的!你死定了!”

    廖群玉急切地说道:“公主可认得这件衣物?”

    “我认识个屁!”杨玉环厉声道:“高力士!砍死他!rou剁成馅喂狗!骨头剔乾净,扔到大慈恩寺!然後报官!敢耍我?这个年你们都别想过了!敢给我找不痛快?整个长安城都别想痛快!”

    廖群玉叫道:“公主殿下,在下尚有一言!”

    “下地狱跟阎王说去吧!”

    杨玉环气得玉脸通红,那对丰挺的乳峰剧烈地起伏着,让人担心她会不会气炸了肺。

    高力士闪身进来,廖群玉忽然拔腿就跑。

    “抓住他!”杨玉环厉声道:“先挑了这狗贼的脚筋!剜了他的膑骨!再把他腿砍了!”

    廖群玉没有趁机逃走,而是疾奔几步,对着阁中的柱子一头撞了上去。

    “呯”的一声闷响,整座精阁都似乎晃了一下。

    廖群玉靠坐在柱侧,鲜血像泉水一样从额头涌出,顺着眼睛、鼻子、嘴巴,一直流到胸前。

    他气若游丝地说道:“我……我有一言……请公主垂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