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直到灯来了，佟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头压在人家的胸膛上，手还紧紧的环着对方。 迟到很久的羞耻心终于赶到了。 天啊，为什么要让她记得，她想。 如果可以少一段记忆的话，她希望他们都不要记得，或者她记得就好。 这已经是第二次在他面前失态了吧。 他现在是不是很好奇，她怎么了。 他是不是出于绅士风度，所以没有推开她。 重点是她刚刚好像有听到对方说只有人要爱你。 这是告白的意思吗。 但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回应啊。 而且都过了很久，才特别来说这件事，会不会显得她很奇怪啊！ 她虽然回神了，但自己私心还是贪恋他的温暖，整个人还倚在他的怀中。 就感觉在她的怀里，她的勇气正一点一点的建立。 这是喜欢吗，她不知道。 因为父母的关係，她没办法想像爱情。 甚至她的父母密集出现在她的生活还是因为一个希望她继承公司，另一个希望她不要辜负自己的兴趣。 在她小的时候，他们每次出现，也不像情侣那样，该怎么形容他们呢，相敬如宾。 就感觉她的存在不是因为爱，只是意外。 爸爸虽然一直都是支持她的，但mama只有在她成绩好的时候，才看到她的价值。 对她mama来说，她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乖学生。 但她并不想要， 但那时候在剧本杀结束后，张风寧就偷偷把她拉到一边，连她男朋友都不给靠近的那种。 那时候，张风寧跟她分享她当时喜欢上她男朋友的那些心路歷程，和她觉得喜欢的定义。 张风寧对她说， 「其实我刚开始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我知道喜欢这个词还是在见到他以后，因为我以前不懂喜欢，所以只要有人跟我告白，我就会答应，但每次最后那些男生总是说我根本就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们吧，说我欺骗他们感情，为什么明明不喜欢他们还可以跟他们交往。」 「那时候我也想不透啊，就我也不讨厌那些跟我告白的男生，可是每当他们想要吻我的时候，我就整个泛起一阵噁心，所以其实我的初吻一直在跟他交往前都在。不知道怎么跟你说那种感觉，就是当你去想像，如果有天他跟其他人接吻，你内心会不会觉得心痛，如果会，那就是喜欢上他了。我当时就是用这种方式在测试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毕竟我在以前曾经伤害过那么多人了。」 「喜欢其实就是这么没有道理的，当我看到他的时候，即使他跟一群人一起走，我还是可以第一眼看到他。每次跟他对视到，我总是会先别过眼睛，因为我心脏一直疯狂跳动，快到我觉得我下一秒就会因为它过劳而死。」 「反正一句话总结就是，当你开始有点依赖他，或是开始做什么事情都会想到他，这就是喜欢。」 「我跟你说都只是一些我跟他的事情，不过这些事情我也没有跟别人说过，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你，我就很想跟你分享。」 所以此时此刻，她有点不确定了。 她其实有松了一口气，因为是他。 在她最失态的时候，是他陪着她。 而且好像每次他都能即时的接住她。 现在她觉得，所有的遭遇好像只要是跟他一起面对，就都会被以另一种方式给填满。 但她现在还无法跟他说关于她失态原因。 那是一个对她而言很沉重很沉重的故事。 希望他能再等等她，总有一天，她会亲口告诉他。 她解开了对于对方的禁錮。 「谢谢你。」佟芯对许沉说。 「你真的没事了吗？」 「嗯。」 「那我们去吃饭吧。」 「好。」 许沉走下楼梯，推开了通往食堂的大门。 赢面而来的是食物的香气，真的有够香。 「哇！有糖醋排骨欸，还有好多甜点。」佟芯说。 她张望了一下，「奇怪，这里怎么都没有人啊？」 「因为这里是秘密场所，所以以后如果你有带人来啊，千万不可以说有这个地方喔。」 「这是当时设计师特别设计的，因为其实这里的老闆和老闆娘当时的关係不适合一起走在大街上，所以那时候他们就跟设计师要求，他们希望有个地方可以让他们也感受一下年轻人谈恋爱的感觉。」 「好浪漫啊！」 「对啊。」 「那老闆他们呢？」 「他们出国度假了。」 「那你怎么会知道啊，甚至还知道密码。」 「好啦，其实这里是我哥哥设计的。」 「哇！那你哥哥现在一定是很有名的设计师吧。」 许沉头低下来，「他已经不在了。」 「几年前，因为有人酒驾，然后他就走了。」 本来正想说些没事啦的佟芯，看着面前低落又沮丧的少年。 她想到自己之前曾经在网路上看过一句话，比起那些客套的安慰，一个拥抱或是一个亲吻会来得更加的让人有力量。 亲吻，肯定是不可能的。 佟芯上前抱住了摇摇欲坠的少年。 许沉想，她抱的不是身体，而是他空虚已久的内心，和刚失去哥哥那阵子的他。 他没有想过她会这样做，她身体的热意，透过他们紧贴的肌肤，不断的给他力量。 他小心翼翼的回抱女孩，就怕这一切是梦。 女孩小小的身躯，在此刻就像是天使一样，包裹着他的所有焦躁不安，让他想到他的哥哥了。 他在她的怀里眼眶逐渐泛红，每次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呢，他哥哥也总是会抱抱他。 「不哭不哭喔，事情都会变好的。」他哥哥每次边安慰着他，边对着他说。 「难过就哭出来吧，这样会比较好受。」女孩说。 听到这句话的许沉绷不住了。 一滴一滴的泪滑落男孩的脸庞。 他开始在心里跟自己对话。 哥哥，不知道你现在是否还安好呢。 沉沉好想你，如果你能感受到沉沉内心所想的，能不能麻烦来找找沉沉。 沉沉真的很需要你。 沉沉也对不起你。 如果不是沉沉的任性，你也不会大半夜的出门。 那时候你一个晚上没有回来，沉沉真的很担心你。 后来等来的不是你的归来，而是医院的死亡证明，哥哥，你知道吗，沉沉寧愿当时死的人是他自己，而不是你啊，像哥哥这种就应该实现梦想的人，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狠心，一条人命这样就收回去了。 还有那个酒驾的，为什么要酒驾。 重点是那个人现在好端端的活在社会上，而他的哥哥已经不在了啊！ 每个人都劝他说人死了不能復生，要他放宽心。 但那是他的哥哥欸，怎么做到放下的。 爸爸mama也是，为什么要向其他人一样，劝他放下这件事，他们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哥哥明明也是他们的小孩，为什么他们现在还是若无其事的生活。 甚至还说要改建哥哥的房间。 为什么，他只是想要留住一切有关哥哥的东西，为什么在爸爸眼里就是执迷不悟了？ 爸爸mama一直要他放下，这样才能往前走。 但为什么他不可以带着往前走呢？这两个事情又不衝突。 他越想，眼泪就掉的越兇。 佟芯看着怀里的他，就像一隻淋过雨无家可归的小狗狗，她轻轻安抚着少年的情绪。 她知道，这件事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 所以她选择不要打扰他，就让他好好的哭喊，哭出来就好了。 她听他刚刚说起他哥哥的那个表情，是她从来没见过的骄傲，他的哥哥就是他的骄傲。 再来她就开始在思考一个问题，究竟是拥有了后失去比较痛，还是每个人都有，但自己却从来没有过，哪一个比较痛。 因为她从小到大，就没有感受过亲情。 每次开同学会，每个人都有人陪，只有她孤零零的坐在那边，听着老师跟每个家长聊他们孩子。 她本来以为，这样比较难受。 但她现在看到目前的少年，她想拥有过失去，应该更痛吧，毕竟那也曾经有过。 她抱着许沉，看到后面有个厨师也颇为共情的看着他们，但其他人则是曖昧的打量着他们。 他们都是第一次见许沉带女孩过来。 他们都知道，许沉有一个很喜欢的女生。 所以现在他们特别为许沉开心，看来他的太阳终于为他照耀了。 这样是不是很快，他们就有订婚宴可以吃了？ 许沉调整好情绪后，第一句是先向她道歉。 「对不起，是我没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还不小心影响到你，我刚刚看到了，你也哭了。」 「不关你的事。」 「我真的好想他。」 「好想我的哥哥，这是我哥哥现在目前为止还留在世界上的东西。」 「老闆也是因为知道，所以才给我权限，我真的真的很感谢老闆和老闆娘。」 「我哥哥他真的特别的耀眼，要是他现在还在，那他肯定已经是一名优秀的设计师了。」 「每次在我难过的时候，哥哥总是抱抱又拍拍我，跟我说我下次一定可以。」 「每次在我做错事的时候，哥哥不会责罚我，而是会问我为什么那么做，他总是这样，一直坚定的站在我这边。」 「我记得哥哥曾经说过，沉沉要成为一个真诚的人，只有真诚以待，才会换来同样到结果。」 许沉突然没头没尾的说着这些他与哥哥的点点滴滴，看似是在跟佟芯说。 但其实只是当有天发现，找到了一个新的无底洞，在那里可以容纳所有的烦恼。 所以他一股脑的说出了所有。 佟芯听完后，她更想抱抱面前的少年了。 原来他的那些举动背后，其实都藏着他的真诚。 她也是在此刻想，她对许沉是喜欢啊！ 喜欢到想要陪他，想要在那段时间出现抱抱他。 看着他一个人自己走过了那么多，她的心就好痛。 走出窥后，他们都没有人开口。 一方面是今天两边都曾经在对方面前失态过。 另一方面就是刚刚在害怕难过的时候，可能不觉得抱着一个人有什么感觉。 但当情绪稳定下来后，就是真的好难为情啊！ 想到自己刚刚曾经抱着彼此，两个受伤的人透过拥抱，互相许暖，就算很有氛围感，还是很害羞。 「那个，刚刚是因为我太难过，所以你才抱我，其实就是在给我安慰，我可以理解为那个一个安稳的拥抱吧？」许沉先打破沉默。 反正不管怎么样都很尷尬，而且他就是没办法直接的对她说出那句——我喜欢你。 毕竟他也知道，以前她对他根本就没有感觉。 他曾经偷偷追逐过她那么多年，虽然他刚刚曾经有想要打破界线的衝动，但女孩曾经有次义正严辞的说：「我以后要交往的对象必须得要成绩比我好才可以。」，这就尷尬了。 佟芯第一，他第二。 所以他还不如先发制人，定义为安慰这样，非常合理吧，朋友之间这样应该也没有超过那个线。 毕竟女孩子不是也常常拥抱。 「啊？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吗？」佟芯说，其实她本来以为他们可以透过这件事关係更进一步，原来这一切只有她这么想吗？ 「嗯。」她恢復了平时的疏离样。 「那走吧。」许沉边说，边想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为什么当他这么说的时候，佟芯的脸直接垮了。 佟芯就跟在他后面，但内心其实难道是她误会了吗，她明明一直觉得对方好歹也对她有点想法吧！ 太尷尬了吧，只有她这么想。 很快他们便走到分道扬鑣的街口。 「拜拜，再见。」许沉对她说。 「嗯。」 这个街口像是在预兆未来他们有段时间的关係。 再见，再也不见。 至少佟芯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