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次算大意,两次算愚笨,现在三次真当他好骗呢?! 顾千秋眨了眨真挚的眼睛。 实在是不要脸极了。 呼延献一个活了前年的老妖怪,本断然不会被这种浅薄的骗术迷惑。 但今日一番话,比他一千年加起来说得都要多得多。 光阴无情。 他本以为心如铁,能十年如一日,便可百年如一日、千年如一日。 可如今一千年过去了。 曾经的仇人情人都成尸骨、过往的风起云涌都化云烟,那些惊鸿、刹那、冠绝、横断……都已死去。 他侥幸还能留有毫末名声,然也都是沙粒飞灰了。 人无法爱一个人长久。 也无法恨一个人长久。 呼延献看着顾千秋,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这张脸,不如曾经好看。” “……”顾千秋说,“哈哈……” “不过,尚算顺眼。”呼延献缓缓说,“我在这里挺好的。有美食美酒美人相伴,且饮且歌,纵情声色。我不爱不恨,也不眷恋不遗厌……你走吧。” 他不需要人陪伴了。 反正,他也已经习惯了。 顾千秋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靠一张嘴就说服了呼延献。 虽然、可能、约莫、大概、但是由于呼延献本人好像顿悟了什么。 但他觉得自己在这方面还是很有潜力的! 呼延献用风情万种的眼角一瞥他,略有三分杀意:“你不想走?” 顾千秋不好意思道:“那个……我还不会飞。” 呼延献恼怒地一甩袖子,顾千秋便像个断线的风筝,哗啦啦地就飞出去了。 眼看着就要离开黄泉宴。 最后,顾千秋扯着嗓子喊道:“呼延献!六州歌头!” 他彻底离开了这个地方。 寂静无声。 千年来未曾有人踏足之地,就像是,千年后也再不会有人踏足。 可呼延献听懂了顾千秋在说什么,忽而笑了。 如果不留爱恨,那留些期待,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了。 这样他日日睁眼,都能吟一首《六州歌头》。 呼延献腐烂的脸露出艳丽明亮的笑容,暗红锦袍、金玉琳琅,无数侍女鱼贯而出,美酒香气重新充盈整个大殿,他捞过一把飞来的琵琶,拨弦唱道—— “少年侠气。” “交结五都雄。” “肝胆洞。” “毛发耸。 “立谈中。 “死生同。 “一诺千金重。” · 顾千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头上漆黑一片的顶楼,他顾不得形象难看,像个壁虎似的爬上去了。 总的来说,今夜圆满。 他身上遗毒解了、与苗妆暂且捆在一根绳上、郁阳泽得了个查明的心安……还没有任何人死掉! 除了他以后还得回来救一下这呼延宗主。 但是!问题不大! 爬出楼来,此时晨光熹微,顾千秋悄悄从原路回去,一转弯,忽见苗妆跪在他前面的桃林空地上。 而她身侧,站着一身鹅黄轻衫的俞霓。 顾千秋:“……” 这是刚出虎口、又遇群狼啊! 他悄悄往四周一看,没看见郁阳泽,松了口气。 郁阳泽身份尴尬,对俞霓来说,不就是“该死的前妻的小孩儿”? 按俞霓那芝麻大小的心胸来说,得了机会,怕是要将郁阳泽暗暗处理掉。 俞霓带着微弱笑意,又凉凉地说:“你在看什么?” 顾千秋默默往前走,跟苗妆肩并着肩,做了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俞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他眉目严肃,但却因为眼波流转,而媚意横生,威严打了些许折扣。 但顾千秋知道他是真的生气。 以往来说,他现在就该亲亲抱抱举高高了,但现在他可不敢。 所以顾千秋琢磨,得说点什么。 俞霓看了一眼缘灭楼。 千分一瞬的时间,苗妆居然敢抬头,飞速瞪了顾千秋一眼,大概意思是:如果你敢说出实情,我就杀了你。 顾千秋心说:我也不是傻|逼。 飞速的对视一瞬,两人又各自垂头回去,变成了两只安安静静的鹌鹑。 俞霓说:“给我个解释。” 顾千秋张嘴就想拖老铁下水。 ——仇元琛啊仇元琛,就当你倒霉吧。 他料想俞霓也不会真的去找离恨楼楼主的麻烦,而且就算到时候真打起来了,仇元琛也不会吃亏。 谁料苗妆语出惊人:“我看上他了!我想强迫他做我的道侣!” 俞霓缓缓转身过来。 别说他了,连顾千秋都一阵无语。 苗妆继续信誓旦旦:“整个合欢宗都是宗主您的神识,唯独缘灭楼是盲区,我将他带进楼中,是想强迫他双修!” 顾千秋:“……” 饶是在作风开放的合欢宗内,如此开放的理由,也还是让顾千秋目瞪口呆。 话音落,而俞霓看向顾千秋。 顾千秋迎着他的目光,沉思,然后慢慢地:“嘤……” 俞霓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问苗妆道:“那你为什么没成功?” 苗妆道:“……他、他太贞烈,要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