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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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元裳更是怪笑着叹息一句。 “唉,在陛下身边,想拍个马屁都如此艰难啊!” “哈哈哈哈哈……” 皇帝也不知道今天笑了第几次了,谭元裳和易书元在一块,“笑”果拔群。 易书元望着天空,如今星罗会还没有结束呢,或者说因为今次的特殊,或许还十分热闹呢,同时口中也说道。 “此等天星闪耀之象,是天道自然之运转规律!但真要说起来,其实以奇门术术之论,天地星象变化,确实偶尔也应人间。” 如果没有大庸如今的状态,很难说有没有星罗法会的契机。 天庭尽量不影响人间变迁,或许大庸就算覆灭了,这片土地上的信仰也还是这一片天,但有时候就差那么一股劲一口气,把天庭的气数给顶上来了。 偶尔说几句,随后走一阵,聊着聊着已经过了晒谷场,到了更为开阔的地方。 远远是阔南山的轮廓,前方冬日的田地则成了开阔的雪原,皇帝还是一直向前走着。 “纵观史书,王朝总有兴衰更替,朕也从没想过江山永固,只是好不容易拼出一个承兴盛世,总是想我大庸繁荣久一些……” 皇帝叹了口气继续道。 “我那几个儿子,心思缜密者有之,勇气不俗者有之,心系百姓者有之,但心细者太弄权术,勇气者功利太过,系民者则又显仁弱……” 皇帝脚下止步,看向易书元,在心中一股冲动之下,十分直接地问出了让他烦心多年的问题。 “先生说,储君之位该给谁?” 好家伙,这么直接! 一边的谭元裳听得都脊背发烫,章良喜都微微吸一口气,远处跟着的侍卫有听到的也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易书元也停下脚步,他其实可以直接推脱说自己游走天下,也没在朝中当过官,完全不了解几位皇子。 避开这个问题对于易书元而言并不难,但他却沉默了。 “其实易某对几位皇子了解并不多,但易某了解陛下,其实陛下心中早有倾向,只是一直犹豫不决。” 到这份上,易书元便也直说了。 “陛下不能奢求储君比肩自己,陛下光芒太盛,也让几个皇子显得有些不成熟,只不过呢……” 易书元笑了下,话就不妨更直接更大胆一些。 “大庸三百余年,能出一个项屹已经难得了,若非如此,大庸国祚已经快断绝了,哪有如今的承兴盛世啊!” 话音微微一顿,易书元眼中并无任何恐惧之色。 “民间有句话叫做,儿孙自有儿孙福,陛下清醒了一辈子,别老来反倒糊涂了,相信自己便好!易书元,亦是相信陛下的!” 这话实在是大逆不道了,哪怕是皇帝都没想到易书元会说得这么直,甚至直呼帝名。 谭元裳章良喜,乃至是后边听力出众的侍卫都有些冒冷汗。 愣了片刻之后,皇帝不由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唉,说得好,说得好啊,佛语有云,当头棒喝,想来就是如此了!” 其实这些话只是很平常的话,甚至是很多人都懂的道理,但到了今天,到了这一步,到了这个关键时刻,却无人敢平静有力地点破。 即便有类似的言语,也都是委婉再委婉,不敢有任何逾越,而且皇帝也总觉得这些大臣们或许是和哪个皇子走得近。 而今易书元这一句话,在皇帝这却显得十分有力量。 皇帝笑了一阵,好似把一切烦闷都宣xiele出去。 “就凭先生这一句话,这趟月州就没白来!” 易书元扫了一眼如释重负的谭元裳和章良喜等人,想了下学着谭元裳的口吻道。 “陛下您看,易某不出仕还是有好处的吧,若这会我是朝廷命官,这话说出来是不是在您耳中会有其他味道?” 皇帝微微一愣,这是在说自己到老也显得有些猜忌了?随后又是哑然失笑,因为易先生说得对! “先生……说得对啊!说得对啊!” 千金易得,知音难求,例数易书元数十年来走天下所行之事,在看这一刻,这种场合,老皇帝心中都升起一种知音之感。 长久以来的一个执着在此刻也不复存在。 这么想,易先生没有出仕,其实确实也挺好的! 第467章 今生只此一次了 一群人散步回来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 易家的三间客房挤几个人,又腾出几间房挤几个人,这住宿问题便也安排好了。 当然,这种事在易家看来,有客来访留客而宿是很正常的问题。 而皇帝的侍卫们为了此事,早已经在之前把整个西河村摸透了,甚至也有侍卫和附近邻居乡人攀谈过,就如外乡人同本地人客套交流。 既然来了月州,到了易书元家中,皇帝当然不可能只是到了吃一顿饭就回去了,正如他自己所提及的,因为机会宝贵,所以分外珍惜。 北游阔南山,见冬日美景,站在高处山巅遥望远方苍山,唱山歌踏雪地,见古松翠绿,访山神老庙; 泛舟西河入娥水,看碧波滚滚,听那采摘冬日荷花的奇异故事,也一同垂钓寒江; 或许对皇帝而言,最重要的是有机会和易书元一起畅谈,也不只是国事政务,从志怪传奇到天文地理,从小民趣事到王朝更替…… 皇帝发现,不论什么事,自己都与易先生相谈甚欢,总能聊得尽兴,总能发现惊喜。 更不用说易书元还有那堪称绝妙的说书技艺,更兼精通音律,善控弦之乐。 上可入高雅名流之堂,下可融民俗之风,不为阶层所累,不受偏见掣肘…… 如果说来元江县之前,皇帝和谭元裳等人自认对易书元已经比较了解,知道其人乃是大才。 那么来元江县之后,别说是皇帝等人了,就是同来的侍卫心中便也只剩惊叹先生“奇绝”,不似凡间人物。 但易书元的说法是,这便是数十载的人生积累,若是在朝为官,他这人也就没那么“奇”了。 腊月二十,在易家住了快十天的皇帝终于是要准备回京了,不是不想多待一段时间,而是年后还有诸多要务,算算时间也该走了。 至于过年嘛,路上过了也一样。 这一次,楼船直接开到了娥江的西河口江段,易家人划着几艘小船,皇帝和谭元裳一行到了西河口的岸边。 那里一侧有深水,正好让楼船贴岸,跳板也已经架好了。 至于来时的那些马车,连同马匹在内,谭元裳很慷慨地直接送给了易家,让易家人十分不好意思,再三推辞却推辞不过,最终易书元劝着才收下了。 西河口,易书元和皇帝等人先从小船上登岸,随后走向那边的大楼船,这块也是易书元垂钓的时候喜欢来的地方。 随行相送的除了易书元,还有易保康易勇安和易阿宝祖孙三代,只是他们走得远一点。 楼船边,众人止步,相顾无言,还是易书元率先开口。 “易某就送到这了!” 老皇帝看着易书元,最终开始低声开口了。 “易先生,朕知你不想再动,只是朕还是希望你能随我回京,这太子太傅之职,朕希望先生……” “陛下……” 易书元打断了皇帝的话,或许能毫无心理负担这么做的也在大庸也就他了。 “易某年事已高,不想晚年掺和其中了,在外数十载,如今只想在家待着,还望陛下成全!” 皇帝看着易书元,许久没有再说话,而这会易保康等人也已经跟了过来,似乎也已经没有再说的时机。 “唉,我们家招待不周啊,下次来最好提前派人通知,或者今天就定下时日,下次一定好好招待!” 易保康这么说着,尽管易家已经拿出了最好的,但乡人的习惯就是谦虚几句。 老皇帝看着这老人,不由释怀一笑。 “那便这么说定了,若我还有机会再来的话定会提前通知的!” “那好那好,工老弟达官贵人不嫌弃我们这乡下地方,咱们易家肯定上心!” 一边的易阿宝听着爷爷管皇帝叫老弟着实是捏把汗,一句话也不敢说。 “哈哈哈哈好好!” 皇帝笑了,一边的谭元裳也乐呵得很,就连章良喜也没有任何不悦,其余谭家人的反应则一脸古怪,主要是想笑又不敢。 笑了一阵,皇帝主动向着易书元等人拱手。 “易先生,还有易老哥和诸位,工某告辞了!” 易家人一起回礼。 “唉,一路顺风啊!”“路上小心!” 皇帝点头,却见易书元却在此时走上前来。 正常情况下,一边的侍卫几乎有人条件反射地戒备起来,不过随后又放松下来。 易书元袖中取出了一份半尺长的书卷,双手递给面前的老皇帝。 “没什么可送的,便胡乱写了点东西,请陛下收下!” 皇帝微微诧异后才接了过来,后知后觉地笑了起来。 “说起来易先生的书法也是一宝,此番来竟然忘了求,唉,确实老了!” “我们都把这事给忘了,实在是易先生学识如海,光和他聊着其他事就把这事给抛在脑后了!” “谭公说得是啊!” 谭元裳笑着这么说着,章良喜也附和着,不过其实前几天晚上,他就私下找过易书元提及此事了。 “那易老哥,你兄长的墨宝可是价值不菲啊,就那些个车马根本抵不过,这下还是我们赚了!” 易保康乐呵地笑着,说着兄长的字是好,但不至于这么值钱,在他谦虚客气的时候,皇帝也在易书元面前直接打开了那份并未装裱的书卷。 易书元没有卖弄自己文墨的想法,此番他算是借了诗仙李白的文气。 写得是一首《行路难》,只是将黄河、太行等词换成娥江与太苍,但诗词意境却丝毫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