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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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显两个这才啪的一声,把他丢到地上。周膳长顾不上摔得生疼,呲牙咧嘴道:“洪学丞,得饶人处且饶人,放小人一马吧,小人感激不尽,定有重谢。” “我稀罕你俩臭钱,本官就想让学生们吃好!”朱桢断喝一声,命令手下皂隶道:“把他给我扔出去!” “……”皂隶们看看王班头,王班头一脸纠结,显然在盘算后果。 朱桢翻翻白眼,发作道:“都是聋子吗,听不懂本官的话吗!” “哎,哎……”王班头如梦初醒,赶紧凑上前,小声禀报道: “禀学丞,周膳长是,是王司业的外侄,恁看……” “怎么,都外痔了还想走后门?”老六怪笑一声,盯着王班头道:“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来,莫非你是王司业内侄?” “不不,小人哪敢高攀司业大人,八百年前就不是一家了。”王班头赶忙撇清道。 “记住,本官做事,只认个理字,从不管他后台有多硬!”朱桢便义正辞严道。 罗贯中暗暗翻白眼,心说,那是因为不管他多硬,反正没你硬…… 朱桢又沉声对王班头道:“这膳堂是膳夫的战场,膳长就是率领他们的军官,现在作战不利,军官要负全责,懂吗?当然,你要是作战不利,下场也一样。” “懂,懂了。”王班头一个激灵,他才不要为了送个人情,把自己搭进去呢。赶紧领着手下皂隶,连推带搡,把周膳长弄出去。 “记住,是扔出去!”朱桢还在那儿提醒道。 “是是,扔出去。”王班头连忙应声,心中暗暗哀叹,这下可把王司业得罪惨了。 …… 会馔堂外。 晨读的生员们看见他们恨之入骨,却敢怒不敢言的周扒皮,被绳愆厅的皂隶一人拎着一肢,像拎死猪一样拎了出来。 然后一二三,丢下了台阶…… 啪的一声,周膳长摔了个结结实实,半天爬不起来。 “哈哈哈哈!”生员们放声大笑起来,狠狠的嘲讽了他一番。 “人而无止,不死何俟?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叱嗟,尔母婢也!” “人头畜鸣!” 其实‘周扒皮’听都听不懂。 好在不管姓周的能不能听懂,反正他们是过了瘾了…… …… 膳房中。 朱桢将十个膳夫队的小队正,叫到自己跟前。 看了这位新来的特大杯学丞的雷霆手段,小队正们全都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 “把饭做难吃的后果,你们也看到了。这对厨子来说,可是最大的罪过,诸位可要引以为戒。”朱桢背着手训话道: “所谓‘千事万事,吃饭大事’,人的精气神都自饭中来,生员们的课业那么重,却吃的这么差,很多人都饿得全身浮肿,严重营养不良,甚至有病死者也非个例!还学习?学个屁习?! “所以国子学‘吃饭难、饭难吃’的问题,已经是亟待解决的头等大事。而你们,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直接责任人——本官决定,对你们采取包干负责制!” “哦哦……”小队正们赶紧应声,眼里却全都是小问号。 “眼下率性堂十一个班不在学中,先不管他们。剩下五个堂五十五个班,再加上学校的教官官差算五个班……这样,你们每个小队负责六个班的一日三餐。”朱桢沉声道: “本官会定期让生员们给你们打分,得分最高的那一队的队正,就担任膳长,所有膳夫发双饷!” “大人,俺们都木工钱……”一个山东来的小队正小声道。 “我来之后,你们便有了!”老六高声道:“不能既让马儿跑得快,又让马儿不吃草。没工钱,哪有动力?” “我宣布,排第一的膳夫队,每人每月赏钱两贯!”朱桢高声道:“我要是赖账,你们就把本官绳愆厅的牌子摘了!” “嗷!”膳夫们闻言欢呼起来。 罗老师暗暗摇头,又来这招了,就没有点新花样了。 可,它就是好使,你能怎么着? 第六一八章 这才是人吃的饭 后面的话,罗贯中都能替老六说了。无非就是二三名每月赏一千五百钱,四五名赏一千钱,六七名五百钱,八九名不给钱,第十名不光不给钱,还得挨罚……估计不是扫厕所,就是倒夜香,或者两个都干。 从苏州到南昌,从海上到陆上,就不带换换花样的。 但还是那句话,既然效果拔群,为什么要变花样呢? 果然,就见那些小队正和膳夫们,全都不出所料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再不复之前的死气沉沉了。 “大人,从啥时候开始?”一个小队正壮着胆子问道。 “从现在开始!”朱桢把手一挥,小队正们马上应声道:“好嘞!” 转头便招呼各自队中的膳夫,赶紧紧急想办法,提高早餐的质量。 有的队想的是,把咸蛋切碎丢进粥里,再加几个小菜。 有的队想烙咸鱼,贴饼子,给口淡的师生一点氯化钠的震撼。 有的队甚至想炸油条…… 很快,膳房中便奏起了锅碗瓢盆的交响曲,那干劲儿,简直了! “要是依着他们造,月底大伙儿非得饿肚子。”罗贯中提醒老六。 “唔。”朱桢点点头道:“你闲着也是闲着,就当一段时间的司务长吧。” “唉。”罗贯中跟他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司务长是个什么东东,只是嘴上难免要嘟囔几句‘君子远庖厨’之类,老六全当没听见。 “另外赏钱从哪出,恁也得想好啊。”罗贯中又提醒他道:“别说自掏腰包。” “自掏腰包怎么了?”老六满不在乎道:“一年也才千把贯而已。” “才千把贯……好吧,对大人来说确实不值一提,但这一旦开了头,将来就得一直给下去……”罗贯中道:“恁早晚有就……离京的那天,到时候人在外地,还给国子学发钱,这不是找弹劾么?” “哈哈哈。”老六满意的拍拍罗老师的肩膀。“看来你也不是全吃白饭的。” “……”罗贯中顿时不想理他了。 “放心吧,等我审完了国子学的账,这笔钱就有着落了。”他这才笑着对罗老师道:“到时候,这个学丞的位子,又是你的了。” “……”罗老师虽然没说话,眼睛却亮了一下。 …… 随着早餐的云板声敲响,国子学生们分班列队,进入会馔堂。 “好香啊……”一进来,就有人忍不住小声道。 “噤声。”监馔生员马上呵斥道:“馔堂内不得言语,更不得议论饮食美恶!” “呵呵,不要搞得那么紧张么。”朱桢背着手,出现在那监馔生员身后道:“学规禁止在会馔时喧哗,没规定不能小声说话。不要变本加厉嘛。” “你说……”监馔生员刚要回头怒斥,却见是个绿色门板上贴着方黄鹂补子。抬头一看,原来是新任学丞。他赶紧把话憋回去道:“的对。” “呵呵,至于禁止议论饮食好恶,也好办。”朱桢竖大拇指笑道:“觉得好吃,你们就点个赞嘛。” 他又给生员们吃了颗定心丸道:“放心,谁要是因为点赞被送去绳愆厅,本官非但不会记他过,还会请他喝茶。” 生员们会心一笑,这位新来的洪学丞,真是个妙人啊。 待他们就坐后,监馔生员便打铃传唱曰:“食不语,坐必安。” 然后膳夫便开始用托盘上早餐,随着一道道饭菜摆上桌,生员们眼睛都瞪出来了。 哇,咸蛋粥、粢饭配小菜! 哈,咸鱼饼子配疙瘩汤! 吓,片儿川、炊饭! 咦,胡辣汤加大饼! …… 其实短短半个时辰,膳夫们使出浑身解数,也做不出太多花样来。 但凡事就怕比较啊。跟之前狗都不稀罕的早饭一比,这简直就是八珍玉食、佳肴美馔了! 看着眼前大变样的早餐,久旱逢甘霖的生员们忍不住口水直流。 不过祭酒没来,还没人敢先动筷子。 少顷,门口响起监馔生员的高唱:“祭酒到!” 生员们呼啦起身,躬身相迎。 宋祭酒依然顶着一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在王司业等一众属下的簇拥下进了会馔堂。 一进来,包括王司业在内,众讲官不由自主纷纷抽起了鼻子。 心说好香……没想到,在国子学的会馔堂,也能有闻到饭菜香气的一天。 他们便用余光瞟向两侧的长条餐桌上,登时被今天丰盛的早餐惊呆了。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朱桢冷眼观察,发现唯有宋祭酒始终毫无反应,目不斜视的前行。 ‘这老倌儿看来极难对付。’老六暗暗给出很高的评价。 再看那王司业的表情就丰富多了,有吃惊有气恼,撇向自己的目光带着愤恨,却又倏然移开,似乎在不摸底的情况下,不愿意贸然树敌。 看来已经知道他的‘外痔’被自己割了。 老六暗自好笑,施施然迎上前,深施一礼道:“下官,新任学政洪锷,拜见祭酒,司业。” “唔。”宋讷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悦,一是那侯助教向他告状了。二是不管怎么说,初来乍到也得先拜了码头再说吧。 这小子倒好,还没拜见自己,就顶了罗学丞的差事,迫不及待跑这儿发号施令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