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沙都 簡
7 沙都 簡
从穆国边境走了两周,和亲队伍正式进入沙都。 穆国人本是游牧民族,路上不难看见便于迁徙的大帐篷,是穆国人传统居住的地方。 一路过来,莲华对沙都没什麽期望,猜测大概是城如其名,把很多大帐篷建在沙漠上。 但她从马车裡向外偷瞄,晃神以为自己回到尚京中最热闹的主街,不是的,比尚京还要热闹些,摆摊的人有尚朝人也有穆国人,还有些碧眼金髮、奇装异服,叫卖的声音溷杂为一,分不清是何种语言。 马车一路驶去,人影渐疏,莲华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小虎趴在她腿上,睡得打呼,养了一段日子,肚子愈来愈厚实,还有点不怕人。 她揉着牠rourou的屁股,尝试把心裡的不安压下一点。 要入宫了,她知道的。 大概再也回不去了,她知道的。 她下车的时候,王顾成和塔立都在车下,不约而同伸手要扶她,她把小虎塞给塔立,自己跳了下来。 已有宫人到场迎接,为首的过来跟塔立交代了什麽,他点点头,跟王顾成说:「将军,已经安排好你休息的地方,请跟这位宫人去吧。」 王顾成看了莲华一眼,点点头就离去了。 塔立把莲华扶上另一支软轿,把小虎交回她:「我送你。」 穆国的王宫比尚朝的小得多,少了许多金碧辉煌,以大石砌成的牆灰白相依,冷冰冰的。 她进了一个院子,房间的佈置虽不算精緻,但格局与她远在亲王府的房间差不多,她的不安好似稍稍放下了些。 塔立带了个侍女给她:「她叫蒂拉,虽然尚语还不太会讲,但简单的指令听得懂,你先用着。」 蒂拉把她高两个头,一脸英气,莲华被她气势吓了吓,细声问塔立:「我要去见穆王吗?」 「我先去复命,晚上再来跟你说。」 「你会来吗?」 「嗯,我会来的。」他把她送入了房,拍拍她的头:「先休息,有事让蒂拉来找我。」 她目送塔立走了,才缓缓坐下来,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终于算是暂时安定下来,她有点昏头转向,不知该先做什麽。 秒留先开了口:「姐儿你饿吗?」 她摇头,定神看看四周:「秒留带着小丫头,跟蒂拉熟悉一下环境吧。」 她们应声去了,珍时才上前:「姐儿,行装要整理出来吗?」 桌布带波斯的花纹,刺绣的痕迹微微地刮着她的手心,她情不自禁地总想去摸,暗暗思考道:「也不知在这裡能待多久,等使者今晚来再做决定吧。」 「好的。」时珍应了,却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最后双手交握在身前说:「姐儿,那个使者对您很好啊。」 话中有话,莲华愣了愣,摸上左手腕上的银链,只说:「我想吃奶酥。」 珍时叹了口气,出门去寻小厨房,在门口却正巧碰见王顾成的副手,她有点惊讶:「史副将。」 「王将军让我来看看,郡主可有什麽问题。」 「史副将请等等,待奴婢去回报郡主。」她回过身入了屋,不一会就重新出来:「请副将进内。」 史副将予莲华行了礼,说:「郡主若有何不便,末将会与王将军汇报。」 「不便暂是没有的。」莲华赐了座,又让珍时倒茶:「王将军有否透露,你们什麽时候起程回去?」 「听说是待郡主安顿好就起行。」他拿起了杯,却没有喝:「若郡主要託信或东西回去,交予末将便可。」 她点点头,又说:「倒是有点赶,若能多留几天,我能带点穆国的土产回去。」 「是末将考虑不周,惟王将军身有要事,得早日回去。末将回去再跟他讨论一下归期吧。」 这话勾起莲华的好奇:「王将军有什麽事要急着回京?」 史副将欲言又止,搔搔头还是回答:「好似是有关婚事。」 「哦。」她垂下眼帘,重新抬眸还是柔和的笑意:「谢谢副将特意来一趟,有需要的话我会让珍时告诉你。」 史副将退下,珍时看出她心情不太好:「还吃奶酥吗?」 莲华摇摇手,起来进了内室:「替我更衣吧,我睡一会儿。」 莲华又做了梦。 梦见王顾成战死沙场,她去祭他的坟,只是个衣冠冢,他再也回不来。 她在坟前遇见了傅嘉,傅嘉已嫁了个门当户对的男人,怀着身孕,一脸雍容。 莲华为王顾成烧了香,在碑前立誓终身不嫁。 梦裡人间数十载,她遇上一个朦胧的身影,他说:「我一直在等你。」她伸手,他便消失在空气中。 醒来,摸着左手的银链,她望着床帐久久回不过神,想不起那人影是谁。 晚餐秒留从取了膳,竟有几个尚朝的菜品,虽不比家裡的美味,但莲华还是吃得高兴。 吃到一半塔立就来了,莲华招呼他也坐下来吃。 他说自己已经吃过了,但还是吃了一碗饭,把莲华吃不完的菜都清光。 他来时带了两个穆国土产的大瓜,珍时切成小块当饭后果,果rou是橙红色的,注满果汁,甜得像糖,却又清爽不腻口。 莲华连吃了好几块,实在太饱,只好将一半分予下人。 塔立看她吃,与她交代了以后的安排:「两天后会安排见穆王,有点仪式要做,以示两国友谊。」 莲华嚼着果rou,只点点头,他又说:「你出现就好,我会再与王将军说。」 「我会入宫吗?」她取出手帕擦嘴,但目光却一直看他。 他摸摸耳后,反问了她一个问题:「听说,你是为了王将军才来和亲的?」 莲华没什麽反应,珍时倒是吓得一震,把房门关妥,自己出了房。 莲华知道她向来是谨慎,便由她去,她自己却是没有所谓,这个传遍尚京的笑话,传到穆国宫内也不出奇。 看她默认,塔立却举了个她始料不及的问题:「那,你们有计划私奔吗?」 「啊?」她有点哭笑不得,竟不知从何开始解释,若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那日傅嘉的脸容在她脑海中却每日愈加深刻:「不是的,是我一情相愿。」 自揭疮疤,说罢笑容有点苦涩。 「一情相愿?」他有点似懂非懂:「他不喜欢你吗?」 那日抱回来的盆栽小花就放在窗边的小几上,秒留认真地照料着,虽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至少长出了点枝叶,看起来总算是有点生气。 她和王顾成之间,不过是剪不断理还乱。 莲华虽说有两个兄长,但从来不会谈到儿女私情的事,除了王顾成之外她也不认识别的男性朋友,当下只有她和塔立,眼前这个男人不知道她难堪的过去,又不认识傅嘉,是个聊天的好对象:「阿虎,是不是男人都这样?心裡明明有喜欢的人,可还是会对其他女人好?」 「对其他女人好是什麽意思?」他好奇地问。 莲华歪了歪头想:「比如,送东西给她,关心她,对她讲一些暧昧的话。」 「暧昧是什麽?」这个词语他没有听过。 「就是不直接说喜欢你,可是又...像是喜欢你一样。」 塔立思考了一下她说的话:「我不会。」 那个耿直的模样叫莲华笑了出来,打趣他说:「你以为我不知道,穆王也好多老婆呢,穆国的男人也是一样花心的。」 他认真地摇摇头,像是在保证什麽:「我不会的,我只对我喜欢的女人好。」 莲华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红了脸,低下头吃了一块瓜rou,甜甜凉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