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0028.洗澡囉

    李少鋒瞥了自家師父一眼尋求意見，然而楊千帆只是微微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走到角落，雙手交還在胸前旁觀。見狀，李少鋒同樣從武器架拿起那徹亞斯，走到燕子的對面三公尺處，將刀舉到胸前，擺出預備姿勢。

    李少鋒深深吐出一口氣，集中思緒。

    身為完全沒有接觸過任何武術的初學者，李少鋒也深深理解自己不可能在短短兩、三個月的時間內就精通一個流派的戰鬥方式，然而自己也不可能像是武學世家的弟子那樣慢慢練上十幾年，在不久後就要參加遊戲的前提下只能夠使用速成且偏頗的訓練方式。

    對此，楊千帆也持相仿的意見，沒有從零開始教導武術的基礎，絕口不提各種入門的基礎姿勢、練習方式與禮法，而是直接讓李少鋒從各種突發情況的應對方式入手，教導「全身而退」為目的的實戰性質戰鬥手段。

    面對人類外型的敵人，如果對方仍舊保有理智就瞄準臉部，即使攻擊全部都揮空也可以造成壓力；如果對方處於精神狀態混亂的情況就覷準時機製造讓其分心的空隙，接著瞄準小腿、大腿等部位攻擊，癱瘓掉行動能力；如果對方是克蘇魯遊戲的其他玩家，總而言之先求饒、胡扯藉此拖延時間，如果仍舊無法消除敵意就尋找機會全力逃跑。

    各種情況的應對方式都稱不上光明磊落，甚至可說相當陰險卑劣，然而無法否認是相當有效率的手段。

    在蒙著眼睛的情況之下站在練武場中央，等待楊千帆在四周擺設好姿勢、持有武器和位置不一的模特兒假人之後再拉掉遮掩的黑布，立刻對於做出最為適切的反應。

    這個即是李少鋒最近的主要練習方式。

    在猝然陷入極端不利的情況之下，該如何使用最為簡潔的方式保命，然後逃離現場。

    「那麼如果面對連人類都不是的宇宙生物，該怎麼辦？」第一次練習的時候，李少鋒曾經這麼問過，然後得到楊千帆「比照玩家的方式不，甚至連求饒的階段都不必了，在察覺到的瞬間就立刻逃跑，離得越遠越好」的淡然回答。

    儘管語氣淡然，不過「那個絕非目前的你有辦法應付的存在」這點明確傳達出來了。

    深呼吸一口氣，李少鋒握緊那徹亞斯的刀柄，專注精神在眼前的這場戰鬥。

    戰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盡可能地將視野放廣、放遠，搶先認知到所有可能對於戰局發生影響的人事物，只要能夠干擾、誘騙、震懾到對手，自然增加了成功逃跑的機率，可惜練武場不僅寬廣而且沒有任何雜物，這段時間練習用的假人模特兒也都整齊地收到角落，很顯然無法起到作為干擾的作用。

    面對同樣身為工房夥伴的燕子學姊，自然也無法使用那些插眼刺喉的的陰險策略，難得的練習賽，這次就堂堂正正地打一場吧。正好測試自己的實力到底如何。李少鋒做出決定，迅速切換思考方向。

    燕子的武器是木棍，而且自信滿滿地宣稱不會使用「突刺」的招式，換句話說，最初的攻擊一定是揮砍，可以攻擊的方向有右上、右下、左上、左下和正上方，共五個，無論從哪一個方向揮砍都可以使用那徹亞斯擋住。

    在不清楚燕子的戰鬥風格之前，持續格擋來消耗她的體力應該是最上策。

    掌握情況之後再試試看能否找到可以進攻的空隙吧。

    李少鋒在腦海當中迅速思考過這些事情，穩住身子的重心，將那徹亞斯橫舉在胸前說：「請學姊賜教了。」

    「好說好說那麼帆帆，麻煩妳擔任裁判了。」燕子高聲喊。

    滿臉無奈的楊千帆半舉起右手，用力向下一揮，清聲喊：「開始。」

    燕子在瞬間收斂起不屑、挑釁等神情，正色轉動手腕將木棍流暢地轉了一圈之後讓棍身緊靠著腰際，俯身向前衝。

    好快！李少鋒勉強捕捉到燕子的動作，然而身體反應卻跟不上大腦的速度，勉強在最後一刻轉動身子正面迎向燕子的時候，她卻又已經移動到下一個位置了。

    緊接著，李少鋒的小腿脛骨被木棍狠狠敲了一下，當場痛到飆淚。

    咬住牙關忍住疼痛，李少鋒順著眼角看到的身影位置用力揮出那徹亞斯，然而燕子卻靈敏地彎腰躲過，再度賞了另外一側的腰際一棍。這次的攻擊就讓李少鋒忍不住發出哀號，難以保持身體平衡地歪倒。

    可惡！居然憑藉著身材嬌小的優勢到處躲！李少鋒暗罵歸暗罵，然而卻想不到克制住這個戰鬥方式的手段，也因為一直挨打導致思緒斷斷續續的，在快要想到其他辦法之前就會被痛覺打斷。

    即使偶爾好不容易用那徹亞斯擋住木棍，燕子只要小幅度地轉動手腕、前後拉動雙手，木棍的另外一端就會立刻砸砍到李少鋒身上，防不勝防。

    隨著時間經過，燕子的攻勢越發凌厲，揮舞得虎虎生風的木棍也幾乎將李少鋒身上的每一的部位都打出瘀青了。

    片刻，自覺這樣下去會壓倒性慘敗的李少鋒果斷改變戰鬥方式，咬牙撐住接連的敲打站穩身子，用力揮砍那徹亞斯試圖逼退燕子這次並非先瞄準好燕子的所在位置再揮出，而是將那徹亞斯橫放到腰際，用著幾乎失去平衡的方式平面橫掃出超過一百八十度的弧形攻擊範圍。

    這一記攻擊即是打不中燕子，至少也可以逼得她後退吧。李少鋒這麼想。

    不料燕子的對應方式卻是將木棍垂直剁到地面，硬碰硬地強接住那徹亞斯。

    失去平衡而無法順利用勁的李少鋒在砍到木棍的瞬間就差點向前跌倒，緊接著腳踝就被燕子踢歪，整個人順勢向前跪在地板。

    「最後一擊！」燕子發出清喝，大幅度地揮動木棍使其尖端狠狠擊打在李少鋒的後背，順勢將他整個人壓到地板，俐落地將木棍轉了兩圈，扛在肩膀。

    雖然在看見燕子沒有閃躲而是選擇正面接招的瞬間就覺得不太妙，然而自己卻沒有辦法扭轉劣勢，只能夠一步接著一步地陷入更加不妙的劣勢，最後甚至整個人趴平在地板，動彈不得地任人宰割。

    「雖然早就知道不可能撐超過十分鐘，不過沒想到連五分鐘都不到算了，也出了一身汗，以暖身運動來講還算不錯吧！」燕子神清氣爽地用雙手搭在放在肩膀的木棍兩側，小幅度地左右扭腰，接著一甩短髮，愉快哼著「洗澡、洗澡、洗澡去囉」的小調，轉身離開第一練武場。

    趴倒在地的李少鋒意識到自己被當沙包打好玩的事實，固然感到悔恨，然而身體各處傳來的疼痛卻徹底壓過其他情緒，無法好好地進行思考。

    「辛苦了，這是一場很不錯的練習。」楊千帆走到李少鋒身旁，伸手遞出一條毛巾說：「稍微擦擦汗吧。」

    「請問這是諷刺嗎？」李少鋒並沒有伸手接過毛巾，試圖站起身子。

    「在遊戲當中，有極高的機會遇見比剛才更加不利的事態。你必須在那樣的情況下迅速找到最適切的解決手段。當然不會要求你在第一場遊戲內就辦到這點，然而事前讓你有個類似的體驗絕對是好事。」楊千帆再度將毛巾往前遞出。

    「我知道了，感謝師父的教誨。」李少鋒默默接過毛巾之後胡亂在臉上擦了幾下，暗忖楊千帆並沒有說錯，在練習的時候被打得破破爛爛絕對好過在正式的遊戲當中面臨險境。話雖如此，此刻胸口依舊充滿窩囊情緒。

    「燕子學姊的力道掌控得很好，雖然不會受傷，瘀青還是免不了的。回去之後記得要冰敷，等到三、四天之後再熱敷按摩。」楊千帆柔聲提醒。

    施展那種高速連擊的情況下還可以控制力道嗎？不如說，她真的有在控制力道嗎？感覺全身上下都痛得要死耶。李少鋒暗自懷疑。

    「瞭望塔的成員都有長年的武術基礎，你只是剛開始練習的迷途者，不用那麼沮喪。」楊千帆苦笑著安慰：「樓月學姊和定緯哥就小就開始苦練過家傳武術，兩位都是可以擔任師範的程度了，燕子學姊更是從國小就開始練自由搏擊和薙刀術，擁有超過十年的經驗。」

    「樓月學姊生長在武術世家暫且不論，那麼林誠學長呢？他和我一樣是在以普通人的身分加入工房的對吧？」李少鋒問。

    「林誠學長本來就是全國級別的田徑選手，基礎體能相當優異，高中之後也很快就開始接受樓月學姊的指導。」楊千帆停頓片刻，刻意壓低嗓音說：「只在這裡講的話題，雖然說林誠學長當初依照慣例擔任燕子學姊的師父，不過聽說每次練習的時候都被打趴在地，也很是挫折。你不需要太過灰心。」

    聽起來完全是不管學長、學妹立場的燕子學姊的錯。李少鋒無奈暗忖，不過知道了並不是自己被針對而是她的個性本來就那樣也寬心不少，將那徹亞斯當成拐杖撐住地板，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子。

    「先去洗個澡吧。」楊千帆說：「今天輪到樓月學姐和梁老師買晚餐，洗完就可以到交誼廳吃飯了。」

    「我知道了。」李少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