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逢

    01

    海天云蒸，骄阳如火。

    京大商学院的一楼教室，门窗紧闭，老冷气机嘎吱嘎吱响的运行。

    上午修课结束，孙黛雨跟赵霓沿着商学院旁的一条小路，通至校外水泄不通的食区。在一间餐点五花八门的中式小餐馆填完肚子，再往水果摊前，点了两杯鲜榨冰西瓜牛奶，中间，两人耐不住热，躲进对面商店避暑，贪凉的忘了时间，等她们匆匆踩着钟声铃到教室，只剩窗边热辣的位子。

    两人入座不一会儿，颈子，手臂即泛粉了一大片。有男孩们留了心眼，善意的问需不需要交换，赵霓拉着孙黛雨，脑袋使劲啄米说好。

    孙黛雨手忙脚乱的起身，又拿背包又提饮料，「哎，你们换给我们没关系吗？男生也会怕热啊。」

    胡哲扬：「女生是系上珍贵资产，照顾妳们比较重要。」

    「男生也很重要啦。」

    胡哲扬以为孙黛雨往心里去，「妳别担心，我跟我朋友篮球队，晒太阳是家常便饭。」

    孙黛雨回头，棒球帽檐下眉目舒展，眼含笑意，「其实我也只是客套两句而已。」

    胡哲扬觉得这女孩怪有趣的。

    教室小且窄，四个人进进出出，动静颇大。助教进来了，也只几个学生注意到。

    等一切安顿好，孙黛雨才发现台上多出一个人，打扮清爽好看。若不是站的位子与他们不同，她还以为他是班上学生。

    男人鸦发肤白，不笑的样子，有些酷，有些冷，高不可攀，在黑板上写的名字却意外秀气，不刚硬不圆滑，恰恰好的舒适。

    「张霖生」

    赵霓在旁边喃喃，孙黛雨滑起手机，NASA更新了一则消息，天才少年发现一颗美丽的粉红行星。

    「黛黛，助教名字满好听的耶。」

    粉红行星TOI   1338   b，是史上首颗环绕两个恒星运转的环联星运转行星。

    孙黛雨没理赵霓，沉浸在宇宙海里。赵霓嫌她无趣，跟隔壁的胡哲扬和高祯交流起来。

    胡哲扬打趣她是不是看上助教了？

    赵霓忙挥手澄清，「我有男友了。」

    高祯探出头：「妳男友也是京大的吗？」

    「对啊，企管系。」

    三人交换彼此姓名，胡哲扬欲问孙黛雨的时，张霖生从电脑资料夹拉出名单，开始点名。孙黛雨跟赵霓号码被打散，赵霓点到名后，转头改跟高祯说社团的话题。等张霖生点完名，讲起统计基础理论，孙黛雨也看完一篇NASA的长采访，收起手机，默默听课。

    直到糊里糊涂的第二节课都要结束，孙黛雨忽然觉得奇怪。

    「小霓，助教有说他不点名吗？」

    赵霓复杂的看着她，「助教第一节就点名了。」

    「」

    「怎么了？」胡哲扬问。

    赵霓：「黛黛没点到名。」

    孙黛雨正安慰自己算了，不过记一次旷课，不料胡哲扬举手表示有同学没点到名。

    张霖生停下笔，「哪位？」

    孙黛雨想捂赵霓的嘴来不及。赵霓：「孙黛雨！」

    张霖生目光停在气急败坏压低帽檐的孙黛雨身上。

    「下课后，孙同学单独留下。」

    张霖生重新讲课。

    孙黛雨抬眸，望了一眼男人专注的侧脸。

    实习课后，有一小时的空堂。赵霓要找她男友，这会儿已不见，高祯在门口等胡哲扬，胡哲扬正问孙黛雨联系方式。

    「号码吗？」

    教室没什么人，孙黛雨的声音很是清晰。

    她顾盼四周，偌寂的教室除去他俩，就余台上从容整理教材的张霖生。他似乎并不受影响。

    「也不用电话，社群软体就行。」

    「好啊。」孙黛雨微笑。

    胡哲扬心满意足离开，孙黛雨坐着多滑了一阵手机，感觉外边应该没有班上的人在徘徊了，她拎起包走向后门。

    「去哪？」

    两人隔的遥远，张霖生沉沉凝视她，她却笑语轻松，「助教，你直接给我记旷课吧。」

    她不想跟他熟人见面，寒暄问暖。反正也是她自己没专心在课上。

    「那之后妳来上课，我当妳旁听，点到妳名字时，我不会承认出席。」

    「张霖生，你不知道我是不是孙黛雨？」

    「妳不是表示妳不是吗？」

    「很好玩？」

    「孙黛雨，妳不是很会装吗？」张霖生开口讽刺。

    升大学的开学第一天，孙黛雨没想到就来了一个致郁的重逢。她深吸一口气，从后门移动至讲台，站定在张霖生跟前，弯眉撩唇，笑的没心没肺，「好啊，随便你。」

    张霖生没吭声，盯着她那张脸，然后低头在她名字那格打了个红色旷字。

    孙黛雨是真不在乎，背着包走远。

    张霖生慢腾腾的收拾东西，关闭电脑萤幕时，淡淡瞥了一眼那久违的名字，很是平静。

    后来，孙黛雨打听好带他们班实习课的助教分别有谁，凡是张霖生负责，一律不去。孙黛雨在张霖生课上彻底成幽灵人口。

    直到隔一星期，孙黛雨第二次翘掉张霖生课的隔日，统计课间，教授收回签到单，特地点名她到台前问话。

    「听助教說妳已经连续两星期不去上他的课，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没有。」

    只是张霖生不肯给她出席成绩，她便想，那就要小考的时候再过去露脸。如果把握好期中期末，及小考成绩，她算过了，实习出席分数是零，她也能拿到学分。

    「没有的话，要乖乖去上课啊。」本来温和的教授开始板起脸，「实习课也很重要，而且助教因为妳，还担心是不是他教得不好。」

    最后一句话，孙黛雨觉得听听便算了。

    「之后不准再无缘无故翘课，我会关注妳学习情况。」

    京大的统计系发展不超过二十年，名气却在国内日上蒸蒸。如今是大数据时代，业界几间大公司需要专业人才，皆从京大捉人，一是有教授专门开发程式语言流通全世界使用，二是这儿毕业的学长姐出去也确实秀出班行。

    高中时期，孙黛雨没有不拿手的科目，分数平均的老师都说不出她填哪个志愿好，最后散言碎语，跟她聊起能日入斗金的行业，劝她别浪费那颗脑袋。可惜她对社会地位高的工作没兴趣，家里也不缺钱，爸妈更表示支持她决定，于是她选择敷养精算师摇篮的统计，她喜欢精密的数学，以及拿已知去预测未知的一切。

    在京大遇见张霖生，却是始料未及。

    他们的故事，是一片小叶子，会偶尔枝繁叶茂，在春深似海的日子时，带她回味零碎的美好，也会偶尔萧条凋零，在缩紧身子的天气时，让她记起爱是件寂寞刺痛的事情。

    她将他封存进细细叶脉，从此以后，开谢荣枯与她无关，再遇见也只是路过了平凡景色。

    孙黛雨是这么想的。

    在台上的张霖生却好像不是，她觉得她被他针对了。

    除去周一的统计实习，孙黛雨周四的微积分实习也是张霖生负责。她听从教授的话不，应该说是张霖生从中撺掇的意思，乖乖滚来听课了，他点名还是眼风不扫给她一个。

    赵霓凑到她耳畔：「开学那天妳到底跟助教聊了什么？感觉助教很讨厌妳。」

    「或许他还在耿耿于怀吧。」

    「耿耿于怀什么？」

    「我甩了他。」

    「什么？」

    「嘘。」

    台上男人看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