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真相
第45章 真相
祁冥山的凉亭中,几盏酒壶杂乱地摆放着。 一个长相妖媚的红衣男子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咂舌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相识十几年,却未曾想他竟是侯府之子,我说这些年他为何只每月来上几次,待个一两日跟师父学了便走,原以为是天赋异禀才如此,却没想是要回家当少爷。 玩笑开了没人笑,苏焰耸耸肩,穿得像个乞丐一般的少爷,天底下恐也只有他了。不过这烟不,萧澜姑娘,倒是的确有将门嫡女的样子。 战风打趣:谁说不是呢,同父异母,差别就出在母亲身上呗。不过 苏焰看向他:不过什么? 战风眨眼:两位夫人肯定都是美人儿,你瞧他们姐弟俩那脸蛋生的。 说起姐弟,苏焰好看的眉心一皱:作孽,我还亲手给她端过避子汤。见过疯的,没见过这么疯的。 战风忽然想起那日古月的话,笑道:还真让小古板给说着了,你说他俩像,莫不是早知道人家是亲姐弟? 古月仔细回想了下,当日那么说,是觉得他们之间有股莫名的熟悉感,阁主看烟岚看萧澜姑娘的眼神,像是早就认识一般。且二人眉眼间,也确实有几分相像。 虽是这么觉得,但听见二人真正关系的时候,古月还是不敢相信。 大师兄一向不近女色,忽然有了女子本就是稀奇事,却没想竟还是自己嫡亲的jiejie。 话行至此,苏焰瞧了瞧天上的日头,正巧小厮来上酒,苏焰问:这都过了午时,阁主还没回来? 那小厮毕恭毕敬:回二阁主的话,阁主还未回来。 马车停在了烟云台的门口。 小厮听话地进去,没多一会儿就见一体型富态的mama快步走了出来。 萧澜面带纱巾下了马车,那老鸨又惊又喜,奈何人来人往不敢大声,她一把抓住了萧澜的手:姑娘可算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林公子 老鸨四处望望,将声音压得更低,林公子已派人寻了姑娘多日,若是再找不回姑娘,我、我这烟云台只怕是要遭灭顶之灾了哟! 萧澜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回来,多谢玉mama记挂,此番来龙去脉我自会跟林公子解释,不会连累mama。 啊好好,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玉mama一边带路,一边悄悄打量着身旁失而复得的烟岚姑娘。 哪里都没变,只是总感觉眼神言谈间有些不一样了。 倏地那双漂亮的眼睛看了过来,玉mama吓了一跳。 玉mama年纪大了,很该注意着脚下,切莫因为盯着不该盯得地方,最终摔了跟头。 明明是一句关心的话,可老鸨偏偏听出了警告的意味,整个烟云台就没有敢这般与她说话的姑娘。 奈何这位姿色过人,得了贵人的宠爱,玉mama不敢得罪,忙点头哈腰:是是,多谢姑娘关心。 到了那间熟悉的厢房门口,萧澜停下脚步,mama只管像以前那般将门锁起来,不要让旁人进来。 见她主动说了,玉mama反倒松了口气,这烟岚姑娘在外面走了一遭,也不知遇到了什么,回来后似乎性子不大好了,远没有了原来那般善解人意的温柔。若是贸然像以前那般锁门,还真怕她一个不高兴,便在贵人耳边说上几句不中听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 好在是她主动提了,玉mama立刻点头,想了想又问:姑娘许是还没用午膳吧?我这就 不必。萧澜声音清冷,话毕便走进了厢房,关上了门。 直至外面传来锁门的声音,萧澜这才坐下来,打量着这间住了三年的厢房。 里面干干净净,摆置整齐,不用想也知是日日都有人来打扫。 只是房间再干净,也只不过是一间幽闭了她三年的牢房,住再久都不会有感情。 纤细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檀木桌面。 外面是客来客往的纷繁嘈杂声,她静静地等着,直至黄昏降至,天色暗了下来。 窗边忽然传来异响,紧接着吱呀一声,窗子打开了。 三道黑影飞速闪身而入,窗子毫无声息的关上,仿佛从未打开。 那三道黑影见到眼前之人先是一愣,随后一齐跪到了地上。 属下,参见小姐! 萧澜起身,躬身行礼:三位来得及时,萧澜不胜感激。 三个军旅之人本就鲜少与女子打交道,更何况还是萧帅嫡女,如此身份高贵之人行了大礼,三人额间冒汗,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姐、小姐可别折煞了我们!我等卑贱之人,原本该在街头被恶棍打死,幸得侯爷用人不问出身,给了我等建功立业的机会!虽、虽然 话行至此,那大汉喉头哽咽,若不是不甘心,若不是冤得咬牙切齿不能入眠,我等自该是随侯爷去的! 三位请起。萧澜亲自倒了三杯茶水,一一放到三人面前。 三人连声道谢,待心情平复些后,中间那人再度开口:今日忽然在城外角楼上看见皮纸灯笼,我等都不敢相信是有人在召唤萧家军。直至派人在角楼下见到了那个挂灯笼的小厮,听了暗语,才敢相信真的是小姐的命令。 萧澜看着眼前的三人,衣衫粗陋,面容憔悴,这些年,该是过得很不好。 而曾经的萧家军,是何等的风光恣意。 可如今的骁羽营右前锋,赤北军副帅,还有长鸿军都统,竟只能夜行翻窗,如过街老鼠般躲人耳目。 可见当今朝堂上的那位圣人,对曾经出生入死守护疆土之人,是多么的漠视低看。 萧澜深吸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三年前逃亡途中,我失了忆,现如今找回记忆的第一件事,便是召唤当年随父亲远征北疆的军将。 提到萧世城,三人皆是眼眶一红。 请三位如实相告,三年前 那些无头尸体,还有十几个装着首级滴着血的木箱再度出现在眼前。 萧澜闭了闭眼,继续道: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父亲本该在北境抗衡北渝军队,一举拿下朔安城,怎么会擅自回京? 不是擅自!赤北军副帅莫少卿双目瞪圆,北渝突发寒潮,几次作战不利,主帅便让我们退守,待军需棉衣补给到了再行作战。谁知此时有消息传圣上要将小姐赐婚给北渝太子,主帅一连上书七封全部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最后一封书信,是主帅禀明圣上,请容许他暂时回京面圣,共同商讨讨伐北渝之计策。长鸿军都统何楚声音颤抖,主帅深知不可擅调动作战军队回京,便只带了亲信,我们一行不过区区二十人,何来他们口中的叛军谋反意图不轨?! 何楚身高八尺,魁梧健壮,话行至此却泣不成声:临到城门口时,主帅突觉不对,那时才刚刚入夜,城内外却没有行人,他命我乔装进城打探,却未想我刚从侧门进城,便见主城门轰然关上,城外传来兵器相撞和冲天的喊声,喊着叛军私回,意图不轨! 当时能帮上忙的,便只有留在城内保护夫人和小姐的一支骁羽营的兵马。骁羽营右前锋封擎攥紧了拳头。 但当时骁羽营听从夫人调遣分散开来,我带队护送小姐离开,左前锋则带队去了城隍庙取至关重要之物,不想在城隍庙遇上燕相私调护城军,被绊住了脚死伤不少兄弟。主帅发出召回令的时候,我们疾速赶回,拼了命与对方厮杀,最终还是敌不过。 萧澜强行忍着泪水,一言不发地听着。 任谁也想不到城门外竟埋伏了足足千人!城防营可谓是倾巢而出!一波又一波地涌上来,我们杀不完,根本杀不完!主帅知道当夜气数已尽,他不愿丢下一同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只将一个锦带塞到我手中,命我率骁羽营撤退回去护送夫人和小姐离开。 可骁羽营也同样没有一个人愿离开!所有人带着必死的决心厮杀,而我、是我没用,被人一刀砍在了后背掉入了护城河,没能与弟兄们死在一起。 说到这里,封擎从胸口拿出已经破旧不堪的锦袋,之所以没有自戕,便是等着有一日能完成主帅的嘱托,待此物送到小姐手中,我才真正有脸去地下见主帅! 那锦袋在萧澜干净纤细的手上,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她颤着手打开了锦袋,倒转过来,里面掉出两枚已经干枯发黑的东西。 这、这封擎哑了哑,三年来他将此物牢牢置于胸前,生怕不小心弄丢,却未想损坏了其中之物。 萧澜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滴滴落在了檀木桌上。 那年父亲出征前曾哄她:澜儿,你在家乖乖听你母亲的话,父亲定将你最想要的东西带回来好不好? 那时的她眼里闪着精光:那我要一颗北疆雪山的雪莲果!此物难得,爹爹当真能寻来? 那只抚上头顶的大手仿佛还在眼前,那句你想要的,爹爹都给你也仿佛还在耳边。 泪水止不住地流,流得封擎慌了神,忙起身掏出一把匕首,属下该死! 萧澜忙开口:不怪你!不怪你 离封擎最近的莫副帅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匕首,咱们的烂命可不是这般乱用的!坐下! 萧澜知道自己失态,也擦了眼泪,小心地收好了锦袋。 末了,她抬眼,哽咽的声音中蕴着滔天的恨意 所以,当年梁帝与墨云城是早就有联络的。早在我生辰的阖宫宴饮之前,赐婚的消息便已经传到了北疆父亲那里。 梁帝早已与北渝达成了休战的同盟。 假意赐婚,以我为铒,不回书信。一切的一切,只为诱父亲私自回京,跳进他早已布置好的重重包围中。 他要的不仅是与北渝的和平。他更要名正言顺地铲除威胁到他权威圣名的萧家,要民心归顺,不落人口实。 眼泪滑落,萧澜笑得凄凉:原来我萧家百年忠君,忠的竟是这样的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