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陈冤
第79章 陈冤
漫长的沉默,告慰着天上的英灵,也决定着眼前人的生死。 墨云城身上到处是伤,跪在冰冷的地上,唇上几乎没了血色。门内的萧戎和门外的封擎等人,都在等着。只要萧澜一声令下,墨云城即刻人头落地。 良久,萧澜开口:先关押起来。 墨云城眸中划过诧异:你不杀我? 萧澜看着他:想要保住性命,你应该什么条件都能答应吧? 这是当然。 墨云城有些迟疑:你莫不是要让我 萧澜起身,不答应就只有死路一条,你与我父亲的比试,就留到地下去吧。 话毕她头都不回地离开,临到门口,墨云城忽地叫住她:你的意思我明白,可事成之后你当真不会杀我? 萧澜并未回头,即便事成之后我反悔了,也总比你现在人头落地强上许多,不是吗? 身后的人不再说话。 封擎带着骁羽营的人将其严密押解离开。 夜里的风冷如寒冬,萧澜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院子,除了地上的斑驳血迹,就只剩一辆孤零零的马车了。 走吧。手上一暖,身旁多了几分温热,萧戎握住了她的手腕,回府。 萧澜觉得是有些冷,好在路上人烟稀少没有阻碍,拂晓刚过城门打开,马车顺利回了萧府。 萧澜在里面半睡半醒,一拉开车帘发现天都快亮了,她揉了揉脖子,才一夜没睡好就这般疲惫,月姑娘和骁羽营的弟兄们不眠不休地暗中盯着,着实辛劳。 行至门口,萧澜回过头来:所以剩下的这件事 萧戎点头:正好也到了上朝的时间,我即刻就去何府。 萧澜叮嘱:你规规矩矩的,好生敲了门再进何伯伯的屋子,他年纪大了,忽然屋里多处个人会吓坏的。 知道了。 ******************** 接连三日,萧澜都没怎么得空出府。 数不清的昂贵绸缎送到了萧府,府内府外人人都知当今太子对萧家大小姐着实不一般。只是谁都不知,那些珍贵锦绸根本没有得到该有的青睐,尽数入了库。 梁帝寿辰这日,天降异云,钦天监当即上奏此乃大大祥兆,寓意陛下益寿延年,万寿无疆。 此时梁帝的身旁坐着皇后,经历之前种种,后宫嫔妃无人再能敢恃宠而骄,更是谨遵圣意以皇后为尊,不敢有丝毫造次之心。 皇后温婉地替他斟酒,钦天监大人说有吉兆,这是喜事。可臣妾却也担心陛下龙体,可不许贪杯。 皇帝笑着点头:好,好,皇后体贴,朕自然是要听皇后的。 当着众大臣的面,皇后面上微红:陛下 连为皇帝倒酒的手都泛了红。 帝后和睦,席间一片其乐融融。 此时一道男声自大殿外传来:大梁陛下寿诞,墨琰代北渝前来恭贺! 连安静地待在一旁的燕文之都不禁脱口而出:你是怎么进来的! 墨云城一身白衣,气色比起三日前那晚已好了许多。尾席的女子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墨云城并未看她,在踏入大殿的一瞬间,就已被殿内的禁军包围。 皇帝皱着眉:北渝太子似乎忘了当日立下的约定。 自然是没有忘记的。他笑说,只是特意为陛下准备了生辰贺礼,若不亲自送来大梁,送至陛下手中,恐是不敬的。 殿中众人不明白他为何敢如此理直气壮地不守约定,未经文牒批阅,便擅自来了大梁,还声称带了贺礼。 众目睽睽,皇帝面上大度:北渝既有心为朕贺寿,来者是客,那便呈上来吧。 身旁的高公公不紧不慢地走了下来,双手接过墨云城递上一张薄薄的,却又写满了字的纱纸。 公公可要捧好了。 高禅闻言,目光落在了手中之物上。只看了一眼便一口气噎住,双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嗯?怎么回事?皇帝眯了眯眼,还不呈上来? 高禅弓着身站在原地,脸色发白,满额的汗,根本不敢上前,陛、陛下 北渝太子面前,身边亲信竟如此胆颤,皇帝面上掩不住的怒气:呈上来! 高公公抖着双手,步履急促地走到了皇帝身边,将那东西呈到了皇帝面前。 下面的朝臣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皇帝,眼见着皇帝猛地将那纱纸撕碎,甚至一把掀了桌子,混账,混账!你怎么敢?!你们北渝是反了天了! 坐在皇帝身旁的皇后吓了一跳,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殿中禁军立刻拔刀,数十柄刀刃直直地对着他,顷刻间便能将其砍成碎块。但墨云城眸中没有半分畏惧,负手而立,直视着龙座上暴怒之人。 北渝不如大梁,大梁即便重文轻武,却也仍有军侯萧氏,百年来为国征战。北渝艳羡,却也惋惜。 此言一出,殿中立刻有了窃窃私语,好端端的,怎么又提起曾经的萧家了? 不起眼的角落里,萧澜静静地听着。 惋,北渝之大,却无一支骁勇强悍的萧家军,边境之战延续数十年,北渝胜数寥寥。 惜,一代枭雄,击溃了万千敌军,却死于猜忌屠戮。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来人!把这个满嘴颠倒是非黑白,扰我大梁平静的之人拿下! 陛下!此时一老臣起身,躬身行礼:陛下切勿动怒,此人既敢只身前来颠倒是非,定是有所图谋,陛下何不就听听?大梁民风开放帝王英明,自然不怕什么! 这位大人,墨云城看向那位老臣,像您这等被蒙在鼓里的忠臣,自然不怕,可上面坐着的英明陛下,是绝容不下我将所知之事公之于众的。 他转而看向皇帝,满眼戏谑:可惜,陛下撕碎的只是万千碟纸中的一张,此时民间人手一份,也不知陛下撕不撕得过来? 给我杀了他!皇帝一双眼睛几乎要瞪出来,禁军统领陈蒙领命,右手抬起,禁军严阵以待。 陛下!陛下不可!孟国公忙高声呼道:此乃北渝太子,若是公然死在大梁,还是在陛下的大殿之上,百姓会如何想?北渝又如何不会倾举国之力向陛下讨回公道?! 撵不动杀不得。 墨云城余光看向角落坐着的那位女子,可她仍旧品着手中清酒,大殿之上发生的一切仿佛都与之无关。 他收回目光。 短短几句话,将当年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他语气平静,前情后果环环相扣,任是谁也没听出不合理之处。一时间静默无比。 若是真的,这等丑事便要成为天下的笑话,立时就有大臣站出来:你休要胡言!明明是萧世城与你们北渝勾结,擅自回京意图谋反! 忽然一声突兀,酒盏重重地摔在地上,瞬时四分五裂。 角落里,女子一袭红衣,徐徐走向殿中。 梁帝看着萧澜,眉心拧得不成样子,朕怜悯你们姐弟,没有要你的性命,你此时又是作何! 漆黑的长发垂落腰间,红衣白肤,柳眉墨眸。这样的美,却带浓重哀殇。 你们口口声声,说晋安侯谋反。今日我便要问,他究竟如何谋反! 她声音不大,只是朝臣竟被这这句话问得哑口无言。 是他明里暗里支持了哪位皇子夺嫡,还是他对皇帝心有不满想取而代之?! 大胆!梁帝此时已顾不上面子,一声怒喝。 萧澜直视着他:都不是。是他军功太甚,是他太过拼命,自我出生后的十六年中,他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将家国天下,将那该死的皇权置于首位,最终才换来了无尽的猜忌和忌惮! 十年前外患包围,胥阳之战那般惨烈,我们死了八万将士,我父亲是被抬着回来的!敌军残忍屠戮,他尚且九死一生地保住了性命。 眼泪落了下来。 那个时候他该想不到,大难不死,最终却会被自己效忠的君主所陷害,被一群从未上过战场,只知在繁华盛京勾心斗角之人砍了脑袋! ***************** 盛京城外,四处静得诡异。 守城门的将士懒懒散散,丝毫没有嗅到危险的气息,也丝毫不知远处兵马枕戈待旦,今夜恐不得安宁。 少帅,莫少卿收了手中密信,那边动了。 雄健战马之上,男子黑色盔甲,赤色披风,神色冷峻。 萧戎看着城门处人影攒动,紧接着守门的将士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他沉声:传令下去,一刻钟后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