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宴壹
菊花宴·壹
幸而很快,女佣将燃着酒精灯的菊花锅子,端上桌来。 厨子将小活虾,鳜鱼片,鲜腰片麻利有序地下到锅内,又撒上一把白莹莹的菊花瓣,食材翻滚,香气馝馞。 林瑾尝着,蹙起眉尖,味道怪怪的,远不及她与陆屿吃的菜汤面鲜美。 不消片刻,青花瓷盘盛着大闸蟹,昆山阳澄湖紫背金螫大蟹,每客一尖一团,旁边放着整套蟹八件,亦有黄杨木制的小木槌。 隔着林瑾两个位置的一位华服太太,瞧着盘中螃蟹,忽地扑哧笑出声,前年在南京,去一位次长太太家里做客,倒也吃了回螃蟹。她家螃蟹做的可巧,取出蟹rou蟹膏,伴上火腿、鲜菇,嫩笋三色丁子,再塞进空心鸡蛋中,灌满鸡蛋清,上笼蒸熟,吃时只需剥开鸡蛋壳,露出嫩嫩蛋白,真真是别致有趣,连带名都好听,叫什么八宝神仙蛋。 坐在总长夫人右下侧,与她感情一向交厚的胖太太,当下拿绣帕掩了下鼻子,很不以为然道,嗨,我还当有什么新鲜呢,这菜原叫rou心蛋,从前宫里吃腻了的玩意儿。 是吗?那倒是我才疏学浅。华服太太露出一口洁白细牙,含笑望向总长夫人,我本还欢喜着,今朝能来总长夫人家里大开眼界,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我想错了。 胖太太刚要反击,总长夫人已在桌下,悄悄握住她手,示意不必再说。她明白对方这番话是为了简老太太,有意给自己个大钉子碰,因此只是吟吟的微笑,并不多做理论。 林瑾坐在一旁,抿着嘴,听着贵夫人们剑拔弩张,含沙射影的谈话,心里只觉无聊又好笑。 用完午膳,总长夫人提议摸两圈,简老太太对这项运动是万分的感兴趣。林瑾便坐在她身旁,帮她看牌算筹码,听几位高官夫人,弯弯绕绕的场面话。 秋阳从菱形玻璃花窗漫射进来,虽是金光灿灿,可灰尘浮在半空是那般毫无生气。 打了几圈牌,简老太太生怕林瑾闷,便让她出去和隔壁小客厅的年轻女眷吃下午茶。 林瑾刚在米色丝绒沙发入座,便有女佣上前,柔声问要可可还是咖啡。她心里腻腻的,便要了一盏茉莉香片。财政总长府第的伺候,自是极周到的,刚上完茶,便又端上一小碟佐茶的甜点。 她没甚胃口,从玻璃盘中选了一颗莓果牛乳糖,剥开糖纸,慢慢含在舌心,甜意遂在唇内,一丝丝蔓延,心底却依旧苦涩。 恰有几缕秋风,随菊香飘进深墨绿窗棂,林瑾心意颇动,起身与诸位小姐告假,自顾走至庭院赏花。 人群散去,幽静小院,方呈现出几分菊花的清丽,粉二乔,龙吐珠,绿水秋波,开得缕缕团团,娉娉婷婷,唯角落一株看不清品名的白花,孤零零随风微晃,这倒让林瑾想起前人那首,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还似今朝歌酒席,白头翁入少年场。 林瑾叹了口气,她可不想白头翁时,再来这里,听阔太太们虚伪的聊天。 她扯了把珊瑚钩状的小叶子,捏在手心玩,视线望向远处,庭院大门外,遥遥可见几个穿白衬衫,打手模样的男人。她想起,今日客人中亦有帮派老大的母亲。 看到这些小流氓,林瑾就想起陆屿,也不知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才不来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