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
约定
芙蕾雅醒来,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等她收拢散漫的意识,认出眼前整洁的房间属于谁后,浑身一僵。 她躺在雷利的被子里,觉得自己像躺在雨水之湖中,半个身子沉入,动弹不得,于是学着溺水者那样屏住呼吸,直挺挺地看雷利。 金发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拿着报纸,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之上,姿态放松。一缕长长的金发打着卷,垂在线条分明的侧脸前,眼珠转动,黑色的瞳孔溜到边缘去看床上的人。 芙蕾雅还一副搞不清情况的样子,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嘴唇微张,脸颊红润,小动物一样的眼神。 过来。雷利说。 芙蕾雅慢吞吞地从床上起来,坐在床沿上向下看,没看到自己的鞋,干脆赤足跳下来,走到雷利跟前。 雷利搁下报纸,放下腿,把芙蕾雅抱到自己膝头,用手摸芙蕾雅的足底,把碎木屑和干草从她脚底擦下来。芙蕾雅被摸得很痒,缩起脚咯咯笑,小屁股在男人大腿上磨蹭,一扭一扭地靠近雷利。她嗅嗅鼻子,雷利身上又没有那股香香的味道了。 雷利一只手团住女孩小小的脚,一手伸出两只手指点点芙蕾雅的额头。 喝酒了? 芙蕾雅心虚一下。雷利一直不赞同三个孩子喝酒,但他管不住他们,芙蕾雅,香克斯和巴基一直都在偷偷喝酒,雷利心知肚明,也不过多干预,只是不让他们喝得太多。 她转转眼珠,撅起嘴,小声嘟囔:你又不在 我不在更不行。你还太小,有些事情等你长大了才能干。 他慢条斯理地说,一面放开女孩乱动的脚,把两只手伸到她的胸前,将散乱的衬衣系好。男人的手指粗大,一颗纽扣还没他一根手指宽,他笨拙地捻着一枚枚黑色的塑料圆片,把他们穿过窄窄的扣眼,长着一层细小绒毛的蜜色胸脯被香克斯的旧衬衣重新掩饰好。 芙蕾雅蹬着椅子两边支撑的横木,雷利的话让她不高兴,她前后晃动身体,得到雷利一个警告的眼神才乖乖坐好,让雷利给她穿衣服。 我已经长大了。她宣布。 雷利勾起唇角。 小屁孩。 他这样说 ,成功勾起芙蕾雅的怒火。眼睛瞪得圆圆的,一团燃烧着的绿色湖泊。 我已经长大了。芙蕾雅烦躁地重复一边,还拿出佐证,我已经爬上你的床了。 雷利手一顿,皱眉:谁教你说这话的。 贾巴。芙蕾雅毫不犹豫,他说我还得过两年才能爬上你的床,但我现在就爬上去了。得意地点头,我已经是个女人了。她强调,不是小丫头片子。 雷利摁摁额角,一副头疼的样子,没一会,又乐了。 你想做女人,不想做小女孩?他问。 芙蕾雅点头,又摇摇头。你想要找喜欢的女人就来找我好了,不许找其他人,不然我找不到你。 雷利撑着脑袋,复杂地看着芙蕾雅。 一团稚气的小姑娘坐在她腿上,没有任何绮念,满是单纯的童真。嘴里说着自己都不明白深切含义的情话,眼睛里一点情谊都没有。 她喜欢他,因为他是她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因为他是个可以给她安全感的成年男人,因为他武力高超还恰好有几分智慧,或许还有几分小女孩青春期对男人的好奇。但总得来说,没超过一个小女孩对男人该有的界限,没有超过崇拜这个词汇覆盖的范围。 如果雷利是个好人,他应该立马把小女孩子从他身上放下来,应该拉开和小女孩的距离,应该怀着基本的道德准则,掐断一切yin靡的念头,作为一个长辈看待她,尊敬她,照拂她,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和同龄的男孩相爱,看着她成长,直到她再不需要一位长辈的照顾。 但雷利是个好人吗?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海贼。 雷利笑了。 虽然对不起香克斯,他想,但谁让芙蕾雅先用那种湿乎乎黏答答仿佛他要什么她都愿意给的眼神看他呢。海贼想要什么就去抢,就让他给香克斯再上一课吧。 芙蕾雅,我们来约定吧。雷利话说的柔和,声音紧绷,透着不容反驳的霸道。 芙蕾雅疑惑地看他。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不会再去找别人,我想要找女人就去找你,你永远都会知道我在哪里,只要你想,你就永远找得到我。作为交换雷利哄骗的口吻顿了顿,目光紧紧地盯着女孩懵懂的脸。 芙蕾雅一无所察,坠入男人用语言、目光和罪孽的爱意所编织的天罗地网中。 作为交换,他轻轻吐出自己的要求,像蛇吐出信子,追求一击必杀,你要忠诚于我。 芙蕾雅歪着脑袋,目光迷茫,不明所以。 雷利的手掌顺着女孩瘦小的脊背缓缓上移,摩挲微微鼓起的肩胛骨,芙蕾雅不自在地扭动,但雷利抓着,不允许她逃。 芙蕾雅不知道怎么了,居然觉得现在的雷利居然有点可怕,她有点害怕,湿漉漉的眼睛警惕地看着他。 雷利笑着用嘴唇捕捉她的发丝,轻吻她的头发,把额头抵在女孩高耸圆满的额头上,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芙蕾雅,你知道忠诚是什么意思吗? 芙蕾雅诚实地摇头。 子民忠诚于国王,敬爱其如神明;船员忠诚于船长,一切以船长的意愿为先;仆人忠诚于主人,献上自己的一切;妻子忠诚于丈夫,将自己敞开于丈夫面前。 芙蕾雅,你要忠诚于我,不要以子民、船员、仆人、妻子的方式,而是要以芙蕾雅忠诚于雷利的方式。你要对我诚实,不能对我撒谎;你要听话,我不让你做的事情,绝不能做。 芙蕾雅迷迷糊糊地想,诚实好像不是那么难,但听话 芙蕾雅小心翼翼地问:那,如果我想喝酒呢? 你可以跟我商量。 芙蕾雅开心了。只要能商量,什么都好办,反正只要她抓住雷利的衣服,眨着眼睛看看他,再晃两天手,雷利就会满足她任何不合理要求,不管他之前有多坚定地拒绝过。 这么一想,绝对是雷利亏了,反正她一直都对雷利很诚实,很听话。 于是芙蕾雅笑了,飞快地点头,怕他后悔了一般。 好吧。她骄傲地伸出小拇指,我们约定好了! 雷利看着她稚气的举动,眯眯眼,也笑了,把自己的小拇指缠绕上去。 芙蕾雅和雷利拉完勾,开心地快要飞起,在雷利腿上晃来晃去,抱着他的脖子傻笑。 雷利一条胳膊搂着她,防止她摔下去。 这么开心?他问。 嗯哼~芙蕾雅趴在他身上哼唧。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什么,反正就是开心。她可是跟雷利先生做了个约定耶! 于是雷利也心情愉悦,眯着眼睛把手指插进芙蕾雅的头发里,轻轻摁压她的头皮,慢慢梳理。 芙蕾雅被摸得舒舒服服,软成一摊,黏在雷利身上哼哼唧唧。 芙蕾雅?香克斯在门板外喊,声音高高的,从不远不近的地方飘过来。 香克斯!芙蕾雅跳起来,蹦着就往门口跑。 雷利一把拉住女孩的胳膊。 别急。 他从桌子底下踢出来一双拖鞋,芙蕾雅穿上去,正好合脚。雷利又把女孩拉到两个膝盖之间,让她背对自己站好。 你的头发还没梳好。 芙蕾雅只好站着让雷利给她梳头,男人宽大的手合拢她的每一根头发,缓慢地感受着纤细发丝萦绕在手指间的触感。 芙蕾雅两条腿不停地交换着重心,上半身已经蓄势待发,眼睛盯着门扉,迫不及待地要和小伙伴一起玩。 还是个孩子呢。 雷利在心里暗自讥笑自己,手上轻柔地捻起每一缕富有光泽的发丝,把他们拢在女孩圆鼓鼓的后脑勺后,用一个发圈将他们捆绑起来 。 香克斯敲敲门,没等回应就推开门。 芙蕾雅! 带着圆草帽的红脑袋拱进来,两排闪亮的牙齿朝芙蕾雅大笑。 原来你在雷利大叔这里啊! 芙蕾雅朝他招手,着急地喊,香克斯,香克斯,几点了?完蛋了,芋头大叔一定要骂死我了! 香克斯背着头站在门口,笑嘻嘻地安慰她:没关系啦,我已经帮你把土豆都削完了。 真的吗,香克斯!你太好了!芙蕾雅大喊。 雷利一边帮她绑头发,一边淡淡地说:是香克斯和巴基一起削的吧。 香克斯尴尬地摸摸鼻子,略微诧异地看了雷利一眼。 雷利系好头发,拍拍芙蕾雅的脑袋,你也是,又让香克斯和巴基帮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下次不能再推给别人了。 芙蕾雅鼓起脸颊,朝雷利做鬼脸。 芙蕾雅。雷利严肃地压下嗓子,你答应过我什么? 芙蕾雅想起来了,气呼呼地点头,拉长声音说知道了 她不高兴,但也没办法,毕竟她答应了嘛。 不过,她想,偷偷地干就是了,雷利肯定发现不了。 心情好转,蹦到香克斯身边,抓起他的手往外走。 雷利先生,我们去岛上玩了!今天岛上有花车游街,她昨天就开始期待,现在更是一点时间都不想耽误,一边跑一边喊,头也不带回的。 香克斯被拉着跑,一手摁住草帽,看着他们交握的手笑起来。同时出于一种奇怪的感觉,下意识回头看。 雷利坐在那里,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手插在裤兜里,一动不动地看着芙蕾雅的背影。 奇怪。他想,顺着雷利的目光看过去。 姜红色的马尾甩动,银色的小圆珠随之摆动,在发丝见若隐若现。 门被关上,浮尘在明亮的房间里飞舞、打旋,两个孩子的声音渐渐远去。 雷利从兜里掏出握拳的手,摊开,两个一模一样的红白发圈躺在掌心。 雷利捂着半张脸,长长地发出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