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誠實

    連玉璟討厭說話不乾脆的人，討厭個性拖拖拉拉的人，討厭做錯事還找藉口的人。當老師是連玉璟從小就有的想法，她長大後分析自己，會選這個職業，應該是來自於她非常強的控制欲、保護欲，自覺有責任教好下一代的孩子。但其實連玉璟是個特立獨行且難以溝通的人，不過因為成績優異，長得漂亮，加上談吐舉止都很得體，幾乎沒有失態的行為表現，總是能找出最有效率的方法生活，所以即使有很多人看不慣她的作風，也無法擊潰她。連玉璟有自知之明，不少人對她不滿，她不在乎，反正人無完人，只把那些批評當作一種忌妒她的言論，看過即可。

    「冰山美人」是連玉璟教書這些年，學生們偷偷替她取的綽號。說實話，連玉璟喜歡這個稱呼，所以她就順勢讓這個形象維持下去，但不表示她面部神經癱瘓，她也不是一個沒情緒、沒情感的機器人。連玉璟記得第一次見到李婷，不是她在校園迷路，是在禮堂的新生入學典禮。所有的師長都站在兩旁，連玉璟跟往常一樣，面對每一年都不會變的入學式，連玉璟習慣這一雙雙對未來與未知，期待或迷惘的眼睛，唯獨那一個少女。

    連玉璟不是不相信所謂的戀愛，只是在她的年代，她的戀愛觀大多人難以接受－同性戀。李婷的個子不算高，偏瘦，沒有超過一百六十公分，剛好及肩的中長髮，長相跟身材不算突出，黑頭髮黑眼睛東方臉孔，基本上跟隔壁的女學生相差無幾，很平凡很普通，但連玉璟就是忍不住多看她幾眼。突然，不知旁邊的同學對李婷對說了什麼，李婷微笑，右手掩唇，連玉璟後來發現這是李婷的習慣動作。連玉璟看得出神，李婷眉眼彎彎，她皺眉，雙手交叉抱胸，腦袋閃過一個詞－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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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拿爆米花吧。」

    旻浩去電影院販賣部買了可樂、爆米花，李婷從他手中接過爆米花。星期天李婷跟陳旻浩約會去了。怕假日人潮太多，兩人看早場電影，一部日本動畫。聽說是今年日本最「火」的一部，幾億票房保證，多少網友影評都說一定要去看，不看後悔。結果，旻浩覺得很有意思，但是李婷從頭到尾都心不在焉，當然不知道旻浩滿足的表情，對電影的各種讚賞和喜歡。吃午飯時，李婷大多時間都在附和旻浩、聽他說，因為她腦中心裡想的全都是昨天在連玉璟家裡牆上的那一個星空圖。

    「不好吃嗎？」

    旻浩察覺李婷的無精打采，好像沒食慾，擔心她是不是太累。

    「好吃。」李婷勉強笑了笑。

    「可是妳吃很少，是不是」

    「沒事，我是剛才吃太多爆米花，肚子還很飽。」

    這個理由是牽強，但還算合理。旻浩的憂慮明顯減緩，他們就是如此單純的高中生，單純到一個不是她星座的星空圖放在老師家的牆上，她的狀態就因此受到非常嚴重的影響。李婷覺得自己太敏感，殊不知陷入愛情的人都很敏感，隨便一個風吹草動，她的心都可以瞬間碎成千片、萬片。

    「旻浩。」

    「嗯？」

    「我」

    「妳？」

    旻浩那一塊炸豬排還夾在筷子上，他注視她，眼裡映出她的臉。李婷瞬即住口，她不曉得自己到底要跟旻浩說什麼，但她不是健忘，是混亂了。要提分手，因為她好像喜歡女生，她想跟連玉璟在一起？還是告訴他，她被老師侵犯了，背叛他了，很對不起他？

    「我最近到我哥的房間，看見他牆上有星星的圖，我好奇，你們都是男生，我想問你，你知道這個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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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子座。」

    連玉璟煮了麵條，加菜加蛋。兩人對坐，李婷聽到答案的當下愣住了，連玉璟是無所謂的樣子吃麵，不想弄到湯汁，所以盤起頭髮，怕熱氣讓眼鏡起霧，所以拿下眼鏡。連玉璟有一個比較大的缺點，她近視很深，看不太清楚李婷的臉，其實不太理解李婷的震驚，但可以猜到她的心事，肯定要胡思亂想，她不給她機會誤會她。

    「我前女友是雙子座的。」

    從小父母師長教李婷要誠實，誠實是美德，卻沒想有一天，連玉璟的誠實會徹底重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