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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园2-2

    

故园2-2



    沈视角

    *

    害怕打扰爷爷奶奶休息,我们打算去学校,我们小学和初中都在那里读书。

    到了门口,却不像是青春片里主角们可以越过时间洪流可以随意进去,红眼监控和不脸熟的铁面门卫大叔并没让我们得逞。

    因为七年过去学校也变了,不再是当年半夜想翻就能翻进去的,想来cao场也换了一批又一批年轻人躺,从来就不专属于哪一年的少年。

    最后没法子我们就找了我家小区门口的711坐着,我实在是懒得走道了,明天还要早起。

    我买了俩冰杯,向垣看着我还往我那份里面加雪碧,对我表达了不屑。

    我看着我和向垣映在便利店玻璃窗上的脸,不知怎么就有点想笑。

    我俩的组合真的算得上奇异的组合,其实回到北城这感觉还算能减轻一些,在波士顿的时候,这世界上好像只剩我们俩人的感觉几乎就要在异国他乡的街头把我淹没。

    那时候向垣每次都说他飞行途经罗根机场,盘旋的时候想到下面有个熟人在,就顺便降落下来看看我。

    我没劲理他的玩笑,也知道他有假期不容易,更知道他是为了确定我的死活和健康,所以就如他所愿抓紧时间向他展示我充实且正常的生活。

    因为害怕毕不了业我太忙了,所以我俩基本就是在我们研究所那个街角的餐厅随便吃个brunch,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运气好还能碰到来买咖啡的Phil,我的友好帅哥同僚之一,他看到我会挤到和我一边的沙发上手臂虚靠在我背后。

    讲实话,我还挺喜欢向垣第一次看见那场面的表情的,特别有趣,有点儿为我高兴又有点儿吃惊,顺带还带点儿不易察觉的难过。

    这种多合一的情绪对我而言就非常有意思,因为我看了太多太多双问我你还好吗的眼睛,真的是有点看累了。

    不过向垣肯定是不知道Phil他男朋友是我师弟,我所另一个阳光帅气且难得头发茂盛的ABC。

    我当然也没解释过,无所谓了,大家都那么主观地活着,多一点少一点的,又能差多少。

    这其实也是善意的谎言,起码要让国内还惦记我的人知道我还好好活着,让他们觉得我能周末挎着包包和合适的人出去date最好不过,再加上我也不孝顺,总得让向垣好给爷爷奶奶交个差。

    但实际上,我们学医的,尤其还是我这种造学术垃圾的,如果能有周末只会想在家里睡觉。可如果我这样子讲,他们肯定又觉得我在讲借口,老天作证真的不是啊。

    咚咚。向垣两指蜷起用指关节扣了扣桌面让我回神。

    你知不知道你经常这样?

    我哪样?我下意识反问。

    发~,呆~,向垣拖长腔调笑话我。

    向垣也一如往常,永远在兜圈、在顾左右而言他,绕个八百圈、开八百个玩笑才能绕到他真想说的。

    我决定帮他一把,因为我想早点回去睡觉,凌晨两点睡和凌晨三点睡还是有一点区别的。

    你们今天通过电话了?我知道向垣一定不会在江心婚礼前夜去见她的,什么时候都能见,今天他不会,她也不会。

    嗯。

    宁峰人还不错。我评价。

    虽然我和宁峰不太熟,只在和江心的视频电话里见过几次,真人见面算上今晚才是第二次,但我还能怎么说呢。

    我查过他,南方人,独生子;父母都是老师,明事理;他自己做生意,是正经人。

    你他妈哭个屁啊。向垣逮住我眼里进沙子了。

    我也不知道是他这酒怪,还是我单纯酒量不好,还是从江心家的泪一块攒着,就也不醉也不晕,但有点窒息的感觉,不是那种想吐的难受,就是这种想哭的难受。

    你们怎么这么烦啊。我有点受不了了。

    恍惚之间,这场景又仿佛重返四年前的波士顿。

    那是第一次向垣单独来看我,那年他和江心分开了。

    他俩分开的事我是在电话里知道的,当时实验数据还是不好,我蹲在我所后门垃圾筒旁边抽烟,觉得我也是个垃圾,再听完江心隔着时差的电话,真的难受,明白为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

    那次也是我憋不太住,等两个月后看见向垣这厮我就想哭,当时哭着对向垣说什么:

    我觉得我们几个上辈子可能是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坏人,我第一坏,你第二坏,江心第三坏,程奕舟算是我们四个里的好人。

    还是我们当年太奢侈了?

    当时向垣纯伪装吊着口气,整个人其实疲惫不堪,我哭得厉害,他却忍着。

    不应该吧。

    我真的好奇怪啊,为什么会这样子。

    不应该吧。

    四年之后,我到这个节点又这么重复着,这行径让我觉得我像情深深雨蒙蒙里的可云。

    你知道的,我们都尽全力了。向垣用四年前一样的答案回答我。

    我哪能不知道啊,可有些事光知道是真没用啊。

    我止不住流泪,又在喝酒,心里想明天肿成猪头的的一定是我了。

    怎么办啊,向垣。

    什么怎么办。

    你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

    向垣看着沈清河整个人大失控,眼泪鼻涕一把接一把,自己身上没纸巾,就想去买点儿,顺便给店员说他俩是正常人,说沈清河考试没及格才哭成这样的,那店员一脸我见过醉鬼我懂的笑笑。

    向垣把纸扔沈清河面前,一时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

    他们共同的朋友见到这个场面只会觉得是在做梦,谁能想到沈清河会哭呢。

    向垣一想,发现这些年沈清河哭都是因为他或者江心,她自己倒是没哭过自己,这是人前嘛,人后他也就不知道了。

    你这次毕业回来是不是就不走了。他转移个话题。

    毕业?我对这个词陌生又熟悉。

    没啊,还三年呢。我抽噎着接着说道,仿佛是因为提到了我未来要继续生产学术垃圾,又更加戳到本人痛处,我哭更大声了。

    向垣似乎是被呛出了声,你他妈不是毕业回国了吗?

    向垣听见我讲博士后流动站之后,登时一阵无语,一脸你还没学够的表情,又问我:还在美国?

    我摇头,我说在国内,武大。

    向垣仿佛才放下心来,他似乎要指责我为什么不在北城本地,但转念可能觉得我能回来已经很好了,便没再说。

    喝了会儿、哭了会儿,向沅把我送回家,我目送他离去的声音,又拿了张纸巾擦了擦鼻涕。

    这确实是浸泡泪水的夜。

    但是属于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