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高塔
梦中高塔
姜珩从不觉得自己是个胆大且见识广博的人,然而,面对此情此景此行字,她觉得自己没晕过去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呆呆地看了这十个字整整十分钟,恨不得立时把那个叫闻朔的给揪出来。 这个怪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她捂着脸,无力地趴在桌子上,长叹一口气。睡吧,姜珩,要不别管了,睡一觉醒来说不定这只是噩梦呢 可是,可是她怎么能睡得着?! 姜珩点开手机翻了下日历,二月初九,是指农历吗?今年的二月初九分明是三月六号啊不对!汝是何人!救命啊,它在问我是谁 可它又是什么东西啊? 努力想了想,姜珩只能安慰自己这纸约莫是建国后成精了,这位纸精,啊不,纸大仙。 您好,我叫姜珩。 她是按平常写字的习惯,没管纸上的竖框,直接在左上方横着写了这样一句。写完,似乎担心不够礼貌,也按耐不住好奇心,便又添道:冒昧打扰,您是哪位? 写罢,姜珩看来看去都觉得可笑得很。她在干什么?和一张纸对话吗? 幸好这些墨迹很快就又不见了。她等啊等,等着纸大仙再给她回复,可是直到闹钟指向一点,都再无任何新的字迹出现。 原来,只是昙花一现罢了。 * 第二天一早,姜珩垂着头上完了大半节数学课。 中途点人上台做题的时候,姜珩不幸被点中,陈子宜暗暗掐了她好几把才把她掐醒。姜珩就这样睡眼朦胧、一步一晃地走上讲台,五分钟之后顺利扔了粉笔下来。 嗯做得很对啊,大家都要学习一下这种简便解法。老师咳了一声,没找到由头敲打她,只好略作提点:注意回家不要熬得太晚,每节课都要提起精神。 甫一下课,姜珩就在保温杯里冲了包速溶咖啡,小口小口抿着喝。陈子宜挑着眉瞧她,不解道:你不是最讨厌喝咖啡么?上学期还跟我发誓,每天都要雷打不动睡够六小时,怎么昨晚熬成这样? 前排的李喆听见了,咧着嘴笑,打趣道:学霸的世界,这你就不懂了。循规蹈矩地学有什么意思,还是偷着学爽啊哎哟! 陈子宜毫不手软,一巴掌狠狠拍在他后背上:你以为谁都和你似的,不学无术! 我怎么不学无术了?李喆立刻跳起来反驳道:瞧瞧咱们这片的学习氛围!这位,姜珩同学,久居年级第二,美貌与智慧并存 说着,他又转了个圈,揽过自己身旁的男生:这位,那更是重量级选手啊。宋成溪同学,永远的年级第一,我亲爱的金大腿 宋成溪放下笔,拎着他的手,像拎猪蹄一样极其嫌弃地丢在一边。陈子宜见状忍不住扑哧一声。 面前三个人凑在一起说说笑笑,姜珩却轻轻叹了口气:诸位,我能打个岔不? 三个人都停了下来,装模作样正色道:请说。 只见姜珩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拿出了一张纸,又偷偷摸摸地展开:你们看看,觉得这字怎么样? 这下,连宋成溪都满脸困惑了。其他两个人凑过去看了一眼,没说出话,而他则看着姜珩期期艾艾的神情,组织了一下语言,率先开口道:这上面根本没有字,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这个回答虽然令姜珩十分失落,但却不十分意外。她默默将纸折了起来,嘟囔道:算了,看不见就看不见吧,我已经佛了 不过,你这纸倒是不错。宋成溪闷了片刻,又开口道:极好的宣纸,你从哪儿买的? 他自小习字,眼力还是有一些的。不过,据他所知,姜珩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闻言,一旁的陈子宜插嘴道:宣纸?什么宣纸?哦!就是昨天那个京大男生送的? 姜珩生怕她再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赶忙岔开话题,对宋成溪追问道:好在哪里? 宋成溪淡淡一笑,无奈道:这要我怎么解释,好就是好,我说得繁琐也无用。你可以上网随便买些宣纸信笺,回来试试就知道了。 姜珩连连点头,赶紧记在心里,又暗自遗憾不能把那楷书的模样拿给宋成溪看。她这样无甚修养的文盲只能判别好看与否,深处的东西根本瞧不出来。 这么一想,或许,她还是该去找那个闻朔算算帐。旁的不说,至少能打听一下这纸的来历。 * 晚上九点,爸妈来接她放学回家。 姜珩刚出校门,姜妈就一手接过她背上沉甸甸的书包,一手抚上她的额头。姜珩懵懵的,只见母亲探了一会儿,终于微松了口气,笑着对她道:还好还好,今天我在公司里一直提心吊胆,怕接到你们老师的电话。 什么电话?姜珩不解,可望着爸妈欲言又止的神情,她才逐渐恍然。 原来是怕她昨晚受了惊吓生病啊 然而,三人都不约而同避开了这个话题。上车后,姜珩坐在后座看窗外飞速后退的繁华夜景。 她自小就是家长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没经过任何大风大浪,十六年来顺风顺水。父亲是建筑师,母亲是公务员,家中金钱和体面都不缺,唯一需要她cao心的只有自己的学业问题。 幸好,她在学习这件事上颇有天赋,加之父母的严格要求与自身的长期努力,未来考上个重点大学并不难。 这样的人生轨迹虽然有些过于按部就班,可她想,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她只是地球上几十亿人中渺小如尘的一员,能够出生在和平年代、家庭美满、身体健康,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父母全心全意爱她,她也理所当然地依赖他们。可经过昨晚的事情,姜珩心中不免有些动摇。 如果今晚再次发生同样诡异的事情,她会告诉爸妈吗? 应当不会了。 眼见为实,他们不相信她的话是情理之中。可她真的不想被当作病人,甚至是疯子。离高考只有一年多了,她不允许自己的人生出现任何超出计划的意外。 而父母的怀疑和担忧,则更是她不希望看见的。 * 回到家,姜珩洗漱完就开始心无旁骛地写作业。直到桌上的闹钟时针指向十一点的时候,她才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 昨晚,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 姜珩想从书包里翻出那张纸,可惜翻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现在无论出现什么怪事,她都不会再惊慌失态了。于是,她迅速冷静下来,从床下的收纳箱又取了两张崭新的宣纸。 她提笔,在第一张上如是写道:今天是2017年3月13日,农历二月十六。我的名字叫姜珩,请问你是谁?这些宣纸是我意外得到的,无意冒犯,如果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她一口气写完,直接换到第二张,在上面似泄愤般狠狠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就这样吧,姜珩。她自己劝自己。 如果这次没有其他字迹出现,一切都到此为止,明天她就把这堆纸给烧了。不管是什么幻视妄想,还是妖魔鬼怪,她都懒得再管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张纸上的字迹皆消失不见。可是,姜珩也没等到所谓的回信。 她等困了,眼皮撑不住上下打架,干脆关了灯直接爬进被窝里。此时此刻,要说失落感总归还是有一些的,不过心中更多的是安稳与平和。 坠入梦境前,她还迷迷糊糊地想着,说不定爸妈是对的,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等放假了要不还是抽空去医院体检一下吧 然而,也就是这一夜,姜珩做了一场尤为离奇可怖的噩梦。 梦里,她站在一座高塔之下。那塔不似现代城市中保留的古迹,萧瑟颓败,因为周遭一片空旷,愈发显得它高耸入云,巍峨壮观。姜珩仰头数了数,一共十三级,每级有八个塔角,角挂金铃。 忽而,一阵冷风不知从何处袭来,吹得那塔上金铃一齐作响。 也正是因为这一阵铃声,姜珩听了,便似丢了魂一般,一步步向那古朴庄严的高塔走去。大殿中供奉的佛像金光熠熠,香案上青烟袅袅,似乎能驱散一切邪祟,却驱不散这里的阴冷与诡异。 姜珩先是对着佛像恭敬跪拜,起身后,并没有从第一层向上攀爬,而是鬼使神差般绕向了大殿后方。 梦中,她的理智叫嚣着不要靠近那里,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一块白玉石板旁,半人高的洞口赫然可见,那是这座佛塔的地宫入口。 凭空出现的佛塔,还没来得及封缮的地宫,姜珩多想止步于此,可她不能。 很快,她踏入了这条漫道。约莫走了十几步,不远处便是一道敞开的石门,其上各类浮雕栩栩如生、精美绝伦。 她并没有细看,因为她的目的地在地宫的最深处。 就在她进入的一瞬间,身后的石门轰然闭合。黑暗来临得如此突然,姜珩浑身不由自主地发抖,耳边竟出现了一道嘶哑难听的嗓音。 莫后退,向前。 姜珩吓了一跳,大叫着质问是谁,却无一人回应她。进退两难之际,四周令人窒息的黑暗迫使她唯有继续迈步向前。不知勉力走了多久,脚下的道路越发崎岖不平,那道缥缈声音再次出现。 就在此处。 姜珩咬着牙,再次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人依旧不答。 姜珩恼了,当下便要抬脚继续向前走。然而她甫一迈步,立时被一股力量束缚住,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若再向前,你便会如他们一般它低低笑开,仿佛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他们?哪里还有其他人? 姜珩一边暗自咒骂这躲躲藏藏的老妖怪,一边下意识抬头向前看去。似乎特意为了让她看清般,周围霎时亮起一圈火光墙上的烛台全都点燃了。影影绰绰的烛火光芒中,姜珩终于发现,原来前方几米处已经无路可走了。 前方竟然是断崖?可她明明在地下,这怎么可能? 她随手拿起一盏烛台,满满靠近那漆黑一团的断崖,结果一股腐臭难闻的气味铺面而来,熏得她立刻捂着嘴干呕,手中的烛台也不慎掉落崖下。 姜珩大惊,立刻低头去寻。 没想到这断崖并不深,烛台很快落地,甚至点燃了一串火光,照得底部亮如白昼。姜珩只探头瞧了一眼,就这一眼,便让她惊骇欲死。 原来,这并不是断崖,而是一个直径约百米的深坑。 深坑之下,熊熊大火中,映照而出的并非岩石草木,竟是密密麻麻成山堆的尸体。 一眼望不到边际。 恍惚感觉自己在写鬼故事好吧,这篇确实不是什么美丽童话。努力埋伏笔~ 和朋友讨论的时候,大家一致觉得假如自己遇上这种情况,只有害怕和好奇两种情绪,且害怕远大于好奇。本文女主珩宝的性格设定其实会比男主鄢狗更复杂,毕竟现代人的思想一定程度上是更开化的,我希望能写出一种普通女孩的代入感。 她也许不够漂亮不够聪明,但永远具备同理心和共情力,永远追求自由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