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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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姿一动不动,周遭气氛如死了一般,黎青青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半晌,他才将脸转过来,眼中平静,深处却有激流暗涌,对上自己面前那张惨白如初春碎冰的秀美小脸,声音无限温和:我来猜猜,又是什么惹得你不高兴了。 你当那些人是我派来的,我又要在你面前演一出英雄救美,是不是? 听他如此轻描淡写的将自己所想点出来,黎青青愈发气恨,红着眼睛道:难道不是吗?怎么,侯爷这次又要推到哪个擅自作主的属下身上?这戏码你轻车熟路,被我发现的应对之法也一并拿出来吧。 他冷嗤一声,嘴角带了狠劲儿:我记挂着从前伤了你,自重逢以来,处处顾虑你的感受,如今看,也是徒劳无益。他一半身子被阳光笼罩着,一半隐在暗影里,阳光下的瞳仁成了琥珀色,在那之上,却覆了一层冷冷的薄雾,光也照不进去,他盯着黎青青,索性在你眼里我不择手段一无是处,不坐实了,你说不定也不舒坦。十日后,我会带你回京,这几天,且与你母亲弟弟好好聚聚吧。 他说完,目不转睛地欣赏几眼黎青青变得惊愕无措的表情,便要离去,身子擦着她的肩膀而过之时,黎青青才恍然惊醒,拽住了他的袖口,亦顾不上秦氏会不会听见,慌道:你说过不勉强我去京城,你怎能言而无信?! 孟云壑凉凉一笑:我既不择手段,言而无信又有什么奇怪? 黎青青几乎气结,扭头看了一眼堂屋,拉着孟云壑进了两步外的柴房杂间里,这才稍提了声音道:我不会跟你去的。 重要么?哪怕我现在就带走你,谁又能拦得住? 他面容冷漠如寒霜,似是一夜入冬的暖秋,瞬间卸去了所有柔情,黎青青泪盈于睫,心中愤愤,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你想逼死我唔 嘴里的话没说完,面前倏尔变了脸色的男人就俯身攻了下来,肆虐几下,他贴在黎青青耳边道:别动不动就提死啊活的,你不想去,还有一个办法。 说着,他将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短刀递到黎青青手里,微直起身子,两道冷锐却又燃着暗火的目光逼视着她,一只手引着她的手慢慢抬起来,对准了自己的喉咙:在这里杀了我,我一死,你就解脱了。我以孟氏一族的性命起誓,无人会追究你的过错。如何? 刀尖对准他的那一刹,黎青青的脊椎像有一条蛇爬上来,整个背瞬间冒出一片冷汗,她止不住地战栗,手下意识往后退。 孟云壑攥着她的手腕又往前一寸,闪着银光的刀锋已贴上了他的皮rou,他面不改色,一双眸子黝黑得可怕,青青可要想好了,错过今天机会,我一辈子都会缠着你。 黎青青泪如雨下,眼前之人的面目也变得模糊不堪,她晃着脑袋,一阵悲凉难以自抑,她一点都不想让他死。 纤细的手指颤抖着张开,短刀滑落在地,传来清脆铮鸣的声响,盖过了黎青青那声破碎的呜咽。 你疯了她喃喃道,膝盖一软,全身似被抽了骨头般往下坠。 孟云壑箍紧她,动作轻柔地为她擦眼泪,在她耳畔低语:既然知道,下次就别再提那句话。 他走后,黎青青在原地怔了一会儿,随后去厨房用水给自己擦眼睛。 幸而那些人并没有打砸厨房的东西,否则这两日吃饭也是问题。 她从屋子里出来,地上仍旧是狼藉一片,她顺手将一个倒下的凳子扶起,正准备往堂屋去,得了消息的黎青则跟舅舅一起从镖局赶回来了。 跟他们一起的,还有来帮忙的陶大娘。 陶大娘一见到黎青青,看她似是哭过,忍不住拍着腿骂道:你那婆母可真是个黑了心肝的,也不想想你们家孤儿寡母怎么对付得了那些人,万一出个差错可如何是好! 黎青青一怔,出口问道:与我婆婆有什么关系? 陶大娘面上流露出懊悔来:怪我,我家顺儿看见她跟那些讨债的撒泼说你家有钱,回来跟我说了,我也没在意,毕竟你都已经和离了,前头夫家的债说什么也跟你搭不上边儿,谁知道他们会连你家也不放过。我要是知道,一定来跟你们报个信儿。 她说完,觑着黎青青的神色有些恍惚,伸手摇了摇她的手臂:黎娘子,你没事儿吧? 黎青青出神的视线这才汇聚一处,却仍是心事重重的模样,没事,没事不怪你的,你能来,我已很是感激了。 此时,黎青青的舅舅秦世昌与meimei秦氏一块儿从堂屋出来,他对黎青青道:青青,这餐桌木窗毁得太严重了,我去找木匠来看看能不能修,不能修的话就再花钱弄新的吧。 听舅舅提到钱,黎青青忽然意识到什么,问秦氏道:娘,咱们家的钱可有损失? 秦氏愁苦着一张脸点点头:他们在屋里抢了一圈,你房间里的钱财也都被搜刮走了。 秦氏昌看黎青青脸色微变,以为她是担心修缮房屋的费用问题,宽慰她道:我这边还有些银子,待会儿让青则跟我回家取来,你们先应应急。 黎青青匆忙一应,随即快步往自个儿房间里走去。 她的房间果然也被弄得乱糟糟一片,衣服被褥落在地上,衣柜子歪靠着墙,衣柜的小门大开着,她不用去翻看,就知道装着东西的木盒不见了。 那些打手倒是识货,她藏银子的寻常盒子被扔在地上,孟云壑送来的东西却是用上好楠木装着的。他们当时一看盒子里是价值千金的鸡血石印章,便把整个楠木盒子都拿走了。 她本打算将东西还给孟云壑,这下,却不知要怎么拿回来给他。 想起他走时的模样,知道是自己冤了他,黎青青心神不宁,胸口滞闷非常,连黎青则进来了也没看见。 姐,外面有个叫采薇的姑娘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