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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在前面。宣儿不明所以,见迎客的姑娘笑盈盈颇为讨喜,还暗道民间女子都是这般淳朴可亲。孟棋楠却懂她用意,从怀里摸出块小碎银子,放入姑娘掌心:“我们要看戏,劳烦置个好位子。”一块小碎银至少也值千八百钱了,这姑娘对着豪客笑得更甜:“楼上还有靠窗的空座,二位快请,点心茶水即刻便来。”姑娘引着他们往楼上去,此时三三两两的人上下楼梯,交面纷错,小个子的宣儿险些被挤下楼去。待到他们落座,茶坊姑娘把窗边的竹帘子卷起来,正好能瞧见红红绿绿的戏台子。四样点心呈上来,倒也精致,桃穰酥、乳糖狮儿、糖脆梅、澄沙团子,还有壶放了蜜的甜茶。那姑娘给两人斟满杯子:“娘子有什么吩咐就喊奴家一声,奴先行告退。”她正要退出去,孟棋楠却道:“不忙,敢问贵处可兴过街轿?”原来这八仙茶坊虽是卖茶的地方,却不算十分正儿八经。孟棋楠在门口看见几个头上簪了一排茉莉花的妙龄女子,便晓得她们是做那争妍卖笑、朝歌暮弦的营生,连着客人进门就碰见的献茶姑娘,其实也是粉头。无论在晋国楚国,许多酒楼歌馆都是如此,特别是越繁华的地界越这样。这种地方既能喝茶饮酒,也算半个窑子。宣儿误打误撞,却被孟棋楠带到窑子里来了。而所谓的过街轿,就是指不招这家的妓子,而是喊另外的人来。因为实打实做皮rou生意的娼户通常跟酒楼茶肆挨得近,有时候过条街就到了,而讲究的人家也还派肩舆去接,所以也称过街轿。孟棋楠阅尽男风,自然知道这些,此时便问那姑娘这里可不可以喊人来,免得贸贸然坏了人家规矩。献茶姑娘一脸惊讶,下意识看向宣儿:“小公子……”小鬼要玩女人年纪也太小了吧!断奶了吗?孟棋楠不自在咳了一声:“咳,不是他,是我。”寡人难得出来一次,想找两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唱唱曲儿也不行吗?姑娘扫了眼她白净细腻的小脸,觉得写满了四个字——深闺寂寞。思及刚才这冒不起眼的小娘子出手阔绰,献茶姑娘一咬牙便答应了:“行,奴这就去请。”这厢小相公还没请来,那厢卫昇听了眼线的禀告,气得把扇子都撕了。好你个大胆的孟棋楠,竟敢当着朕的面招、妓!你当朕死的吗死的吗死的吗!赵刚性子闷,不似安盛能在此时劝上卫昇一句:陛下,兴许是有人撺掇贤妃娘娘的呢?所以没人帮着说好话的孟棋楠,落入了更加万劫不复的境地。卫昇磕磕磨牙半晌,在身上摸了摸,忽然把手一摊递给赵刚:“银子!”赵刚赶紧浑身上下的找,最后连带着侍卫们身上的老婆本都搜刮出来,凑了大概百来两放进卫昇掌心。卫昇拿了沉甸甸的银袋,怒气冲冲往八仙茶坊里去。赵刚急得在后面喊:“皇……主子你要做甚么?属下陪您!”卫昇大刀阔斧,头顶仿佛都在燃火。“嫖!”没一会儿茶坊姑娘带来两个少年,一高一矮,他们都是十六七岁年纪,穿着松垮垮的长衫,露出平坦瘦削的胸口。孟棋楠仔细一瞧,模样都还清秀,脸上白白的抹了层细粉,头发也梳得油亮,还有股浓郁的桂花头油味道。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上辈子那个被她欺负任她使唤的弟弟,他去封地之前,停留在她脑海中的就是这般景象,瘦削、柔弱、稚嫩……她经常把他当小姑娘打扮,让他穿上裙子跳舞,拿他寻开心。弟弟从来不生气,脾气都好到家了,也从不忤逆她的意思。唯有那次,她登基后封了他当王,让他去封地,他哭着求她:“阿姐我不要去,让我留在京城陪你,阿姐我不去……不去……”孟棋楠很凶得骂他:“男人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懦弱!不许再哭,再哭你就一辈子都不准回京!”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之后四年直到孟棋楠出事前夕,弟弟真的都没有回过京一次。有时候遗憾就是这样,做了后悔的事,但迟迟来不及道歉。“娘亲,他们来干什么?”宣儿的话打断了孟棋楠的思绪,冲淡了些许刚才的愁思,她叹口气对两个少年说道:“随便唱点什么吧。”高个少年抚琴,矮个少年便张嘴唱了起来,声音尖细如伶人:“装不完的欢笑卖不完的唱,烟花生涯断人肠,怕只怕催花信紧风雨急,落红纷纷野茫茫,我也曾学红杏出墙窥望……”“爷,请上座——”茶坊粉头软糯糯的嗓音在楼梯口飘荡,孟棋楠循着“咚咚”踩楼梯的声音看去,吓得一颗梅子卡在喉咙。表、表、表……表叔公!这挺拔的要背,这风流的身段,这翩翩的风度,这阴测测的表情恨辣辣的眼睛,不是卫昇是谁!她赶紧把头埋进盘子里,屏住气不敢呼吸。宣儿见状纳闷,正要回头看去:“娘亲你怎么了……”“别动!喝水,你哥来了!”他哥?皇上!宣儿一听碰上了卫昇,急忙提起茶壶挡住脸。但是卫昇就像压根没注意到两个格格不入的人一样,径直掠过他们身边,坐在了后面一张桌子旁。他上楼的时候刚好听见唱什么“红杏出墙窥望”,差点咬断舌头吐出一口血。好哇,敢情你是打的这个主意!孟棋楠,有本事你出!出一个给朕瞧瞧!“爷,点花牌么?”千娇百媚的妓娘看着卫昇的眼光就像恶狼见了rou,百般热情。不过卫昇虽是大老爷们儿,又是皇帝,但还真没逛过窑子。他想睡女人还不简单,随便指一个就成了,犯得着家里吃不着到外花银子偷吃么?所以他也不懂这点花牌是什么意思,随口就道:“你看着办,随便弄几个。”妓娘大喜过望,忙“诶诶”点头答应,赶紧下楼去挑几个美貌的上来伺候这位体面客人。两个少年还在咿咿呀呀的唱,孟棋楠竖起耳朵听背后的动静,似乎真的没有被发现。她一想也是,自己这寒酸模样自己都差点不认识,更别说别人了。那么今天跟表叔公在此偶遇……说明他也是来寻欢作乐的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