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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侧殿里,太后正在轻声细语,吟诵佛经,法堂上的闹剧经由宫婢内侍传入诸命妇们的耳中,都是又惊又骇,又觉得好笑。 太后脸上挂不住,懊恼地嘀咕:“梁庆之这蠢材。”她转而对道一说:“就讲到这儿吧。” 道一脸色很平静,仿佛没有听到那些窃窃私语。他放下佛经,双掌合十对太后、皇后等人依次施了礼,退出殿外。 阿松正对着外头乱哄哄的人群发懵,愗华寻了出来,轻轻拉了拉她的手——阿松是元脩的夫人,可愗华却把她当个姊妹。颇同情地觑了阿松一眼,她说:“咱们先悄悄走吧,被她们看见,又要嚼舌头了。” “怕什么?我不欠她们的。”阿松乌黑细长的眉毛一扬,挣开了愗华和小怜,繁花倾泻般的裙裾微微飘荡,她转身走进侧殿,在各色目光中,她像初次进宫那样,波光潋滟的眸子在皇后脸上一掠,盈盈拜了拜,“妾改日再进宫向殿下谢恩。” 皇后脸上带着冷淡的微笑,“夫人不必多礼。”没再多看阿松一眼,她起身出殿,被宫婢内侍们迎上了凤辇。 殿前的人渐渐散了,阿松慢慢走下台阶,流云倏忽掠过重檐飞阁,沉寂辽远的天空下,她孑然站了一会,见愗华在车上对自己招手,她颔首走了过去。车帘一放,阿松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了。 愗华不时看阿松一眼——她才十五岁,每逢听到建康城破相关的话题,总是心惊胆战。对阿松的怏怏不乐感同身受,她也黯然地低下了头。 “为什么没有人爱我啊?”阿松不解地喃喃,“我没有害过谁,为什么他们都要恨我?” “我不恨你,阿松,”愗华急急地说,怕人听见似的,她小声在她耳畔道:“你在栖云寺救过我,我都记得。” 阿松对她勉强一笑——她难受极了,茫然极了,不禁将头依偎在了愗华柔弱的肩头上。最后她闭上微湿的眼,把脸也埋在了愗华的怀里。 第48章 、双飞西园草(八) 太后在永宁寺听过一次经后,意犹未尽, 没隔几天, 又传懿旨召道一进宫, 在禁中佛堂讲解佛法。皇帝听后, 暗自地摇头,正在太极殿东堂看奏疏,忽闻一阵环佩轻击,一双皓白的手在额头上缓缓揉了揉, 皇帝放下奏折,回头一看,却有些意外,“是你。” 来人是皇后。她难得换下了繁琐厚重的深衣,穿了对襟短袄, 曳地长裙,微笑的面容上透着轻灵的娇艳——自永宁寺梁庆之进言后,皇帝嘴里就没有再提过华浓夫人的名字, 皇后似乎心情很好,面对皇帝时, 眸子里多了柔情和依恋。扶着皇帝的肩膀,她劝道:“陛下歇歇吧。” 皇帝握住她的手, 笑道:“你怎么不去听经?” 皇后对佛经其实也没什么兴趣, “有别的嫔妃和公主们陪着太后呢。” 皇帝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皇后伴着他站了会,忽然没头没脑地说:“该给智容选一位驸马了。” 智容是皇帝的幼妹,因为太后疼爱, 左挑右捡的,到十八岁还没择定婚事。她性子向来有点骄纵放肆,皇帝一听她的名字就头疼了,“这事我管不了,请太后做主吧。” 皇后欲言又止。 皇帝最受不了她这样拐弯抹角的样子,直接问道:“怎么说起这个了?” 皇后摇了摇头,说:“陛下跟我来。”牵着皇帝的手出了殿,一对伉俪,撇下了成群的宫婢侍从,悄然来到佛堂,在门口停了下来,皇后往智容的方向努了努嘴,轻声道,“陛下自己看吧。” 皇帝满腹疑窦,往智容公主脸上一瞧——她正依偎在太后身侧,一双妙丽的双眸,含情脉脉地定在道一脸上。 皇帝后宫嫔御众多,对这样的目光再熟悉不过。他脑子轰一声,一阵难以遏制的愤怒,不禁重重拍在门框上。太后惊诧地扭过脸来,见是皇帝,笑道:“这夫妻两个也来了。来人,给陛下看座。” 皇帝勉强对太后笑了笑,说:“我还忙着。”掉转身回到太极殿,虽没说什么,脸色却微微发沉。 皇后劝解他道:“不一定做准的事,我也是自己瞎琢磨——女孩儿脸皮薄,陛下别急着责问她。” “我知道。”皇帝皱眉拾起了奏疏,过了一会,却不禁自言自语道:“一个出家人——她是被什么迷了心窍吗?” 皇后却幽幽地轻叹道:“陛下还不是一样……” 皇帝假装没听懂,捏着皇后的手,若无其事地笑道:“我得空就去和太后商量这事,你放心。” 谁知还没等皇帝和太后提这事,智容公主先找了来,二话不说,伏地冲皇帝施了大礼,皇帝顿觉不妙,果然智容毫不犹豫地说:“陛下下道旨意,让道一还俗吧。” 皇帝咬了咬牙,佯做不解地笑道:“你这话我听不懂了。他和尚做得好好的,还俗做什么?” 智容脸颊透着一点红晕,说:“我想招他做我的驸马。” 她倒是直接,半点也不遮掩。皇帝震惊之余,只觉得荒唐,“他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 “他是武安公之子,出身名门,陛下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皇帝忍着怒气,“他是出家人不提——檀济率军抵抗南征,我朝在彭城死了多少将士?我招他做你的驸马,那些死去的将士在九泉之下如何安息?” 智容诧异地笑道:“陛下自己绞尽脑汁想要把檀济的养女弄进宫,连她是寿阳公的夫人都不顾——却不许我嫁给檀济的儿子,这是什么道理?” 皇帝被她一句话呛得难堪极了,登时拉下脸,“朕说不许就是不许。” “那我去找太后。”智容不服,拎起裙角,翩然离开了。 皇帝被她气得够呛,毋庸多想,太后那里听了智容这番胡言乱语,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风波——皇帝也懒得去掺和了,吩咐了左右不许再放智容进来,他敛了心神,重新看起奏疏。看到一半,他突然阴沉着一张脸,将案头的物事挥开,道:“叫薛纨来。” “陛下。”薛纨走了进来。 皇帝正沉浸在思绪中,闻声瞟了他一眼,攒眉道:“朕要下令禁佛。” 薛纨意外道:“禁佛?” 皇帝冷笑一声,将手边的奏疏丢给他,说:“你看看。” 薛纨双手接过来,草草扫了几眼,原来是河南尹所呈的奏疏,称京畿某寺僧人yin宿妇女,惹出了人命官司,差人去捉拿嫌犯时,又在寺内破获刀枪兵器数样。 薛纨看奏疏时,皇帝铁青着脸,在案后飞快地踱步,冷声道:“这两年,北地也寺僧浮滥了。这些人年富力强,却不事生产,蠹耗天下。或而借身份之便,走街串巷,引诱良家,大行丧检失德之事,或而结交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