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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能忍受旁人欺她辱她,但是她不能忍受旁人对孟江南有一丁点不敬。 尤其是如这谭府门房一般明显有着小人心思的人。 豆蔻年华的少女恼起来的模样满是蓬勃的朝气,跟在孟江南身旁大半年,小秋再不是当初在赵府时那般总是战战兢兢的模样,如今的她已与寻常的姑娘家无异,会恼会笑,而不再是只如机械一般连笑都不敢的奴仆。 看着她生气时双颊红润的模样,孟江南不由想到前世她被从冰冷的井水里打捞上来的模样,十三岁的豆蔻,最美好的年纪,却是无辜又悲惨的下场。 孟江南非但不恼,反是浅浅笑了起来,由不住抬起手轻轻捏了捏她因为生气而微微鼓起的腮帮子,笑道:“小秋生起气来的模样也好看。” 小秋一脸错愕,继而是面红耳赤羞赧局促地低下了头去,拘谨道:“小少夫人,奴婢、奴婢……” 她被孟江南这忽然的夸赞弄得不知所措,根本不知自己究竟要说些什么。 偏偏向寻此时不仅忍不住笑了,还朝她竖了竖大拇指,示意自己赞同小少夫人所说的。 小秋这会儿只觉自己双颊烫得厉害,更不知自己当说什么了。 那掩上的谭府大门此时又打开了,方才那位门房站在门内,眼神不敢再乱瞟,只客气道:“我家夫人让娘子里边请。” 谭府是典型的京城大院,既没有宣亲王府那般的精致景致,也没有苏府那般的书香气。 若在从前,孟江南入得这般的府邸,定低着头不敢多瞧,然而嫁给了向漠北之后,她的见识随着他在慢慢地拓宽,她不再是从前那个见识短浅的市井小女,向漠北的心在成长,陪在他身旁的她,也同样在成长。 只是此刻从容大方跨出每一步的她尚未有察觉罢了。 门房顶着巨大如人的阿乌以及绷着脸的向寻带给他的压力,小心地将孟江南领到了第二进院的正房。 正房里,一位穿金戴银的妇人正斜靠在圈椅里,由一名婆子在身后伺候着捏肩。 妇人头戴黑绉纱狄髻,狄髻前方中部缀着金质菩萨坐像分心,髻顶插金镶绿松石挑心,两侧插有牡丹、梅花、菊花形金簪各一对,身着一件金纽扣竖领白绫金掏袖长袄,一条织金裙襕蓝缎马面裙,外罩一件桃红纱地彩绣花纹披风,耳上缀着金葫芦耳坠,许是畏寒,她额上还裹着绣珍珠金花的首帕。 单就她这一套金头面,便已能看出她在这谭府里的地位,更莫论她此刻在正房里坐的是位北面南的右首主家正妻位。 她倚在圈椅里,入得旁人眼中最醒目的并非她的金头面,而是她高高隆起的小腹。 妇人在见着门房领进正房来的人竟是孟江南时面上是难掩的诧异,伴随着的是一股不知名的嫉妒与不悦,许是因为孟江南即便穿戴素雅也娇艳姝丽的模样,又许是因为她那简单之中华光潋滟的头面。 孟江南在见着妇人时也怔了一怔,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不仅因为这所谓的“当家夫人”并非孟兰茜,也因为这妇人正是正旦那日对孟兰茜态度傲慢不屑的女人柳氏。 那尖嘴猴腮的门房显然是个聪明的,绝不会通传错误,且小秋方才在门外已经说得很清楚,她是来拜访“当家夫人”,然而眼下她在这正房里见到的却非身为谭员外郎谭远的正妻孟兰茜,而是见到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足以见着孟兰茜在谭府中的地位如何。 而门房虽未有道明是何人前来拜访,但柳氏压根想不到来人竟会是孟江南,那个曾在东岳庙里与孟兰茜说话的女子。 一想到孟兰茜以及方才门房来通报时道的那一句“来人道是来拜访当家夫人”,柳氏便捏紧了手中帕子。 因为孟江南显然不是来找她,她在府上是所有人眼中的当家夫人,然而在外人眼里,她不是。 在外人眼里她不过仍是谭府的一个妾室,即便得了谭远最多的宠爱,她仍旧不是正妻。 可偏偏谭远就算待她再好,也不曾松过口要扶她为正。 而此刻一言不发的孟江南蹙眉诧异看着她的模样,于柳氏看来显然是在嘲笑她一个妾室竟是妄想做正房夫人,让柳氏心中烧起了一把怒火,偏又要端做自己真真是这谭府的正房夫人,发作不得,以致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不知娘子到我谭府所谓何事?”即便是知晓了孟江南前来必是见孟兰茜而来,然而柳氏既已将自己当做正房夫人坐在这正房里会客,便不能自打脸面,且寻思着孟江南瞧着也非不识礼数之人,抬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不会不知晓。 柳氏端到面上的是客气的笑意。 孟江南也微微一笑,道:“我来拜访我二姐,贵府的正房夫人,有劳姨娘着人再去通传一声。” 孟江南举止挑不出任何无礼之处,相反,她嫣然微笑的模样乖巧又有礼,然而道出的话却犹如一巴掌狠狠地打在柳氏的面上,丁点面子也不给。 一声“姨娘”一针见血,让柳氏怒火中烧得生生将手中帕子给撕破了。 孟江南面不改色,明明甚都瞧得清清楚楚,却又只当自己甚也未有瞧见。 若她不曾见过柳氏对孟兰茜轻蔑不屑的模样,兴许她这会儿还能勉强给她这一个脸面陪她逢场作戏,但是现在,莫说给她面子,便是话都不想同她说! 柳氏一心想当谭府的正房夫人,这不仅仅需要谭远的宠爱,还要经营自己在下人以及外人眼中大方贤淑的品性,是以此时哪怕她已经恼羞成怒,却只能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保持着大方得体的笑容,对候在一旁的丫鬟道:“带这位娘子去孟……去夫人院里。” 与其让孟氏到这儿来,不若让这女人自己走过去,孟氏休想再到这正房来! 这是柳氏心中所想,然而她觉得孟江南像是知晓她心中所想似的,面无表情地深深看了她一眼。 明明只是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这一瞬间,柳氏却觉心中一寒。 那是一种仿佛自己所思所想在她面前全都曝露无余的感觉。 孟江南收回落在柳氏面上的目光,甚也未有再说,转身便随领路的丫鬟离开了正房。 待她离开后,柳氏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到了地上。 又是孟兰茜!她甚么时候才能从谭府消失! 她身后的婆子见她动怒,忙安抚她道:“夫人您还怀着身子,万万不可动怒啊!” 柳氏闻言看向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这才觉得火气消了大半。 她抬手抚上自己的肚子,勾起了唇角。 对,她肚子里可是怀了老爷的第一个孩子,且大夫说了是个儿子,孟兰茜一个下不出蛋的老母鸡,拿什么同她争?待她生下这个孩子,何愁当不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