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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偶尔见到汝受难,前来帮你。蜜蜡色的小手微微一滞,随即便听那小儿漠然道,阿郎天生命犯孤煞,克了双亲,如今又遭族中厌弃,怕是没什么值钱的可回报仙君。无须你回报。凤帝这次吸取了教训,出手如闪电,修长指尖蓦地点在小儿眉心。口中念诵真言。那小儿怔住,整个人如同中了定身法一般,再动弹不得。凤帝松了口气,替他将深藏于眉间的神血唤醒,随即又不自觉就着蹲身的姿势,凑过去轻嗅小儿发间。叹息着道,阿郎,吾寻你而来,又怎会害你,嫌弃你。小儿双眸中瞳仁溃散,蜜蜡色小拳头紧紧攥住。凤帝随后缓缓起身,掸了掸白衣袍角,回头看了他一眼,凤眸中微有笑意。你且好生将息,先将伤势养好。日后,倘若再遇见难处,只需轻唤三声凤凰儿,吾便来你身边,解救你于苦难之中。说到最后一句,凤帝似是觉得极好笑,唇角微翘。那模样好看极了,又风流,又绝色无双。小儿看的发痴。于是那一日,小儿在凤帝转身欲离去时,突兀地问了他一句。凤凰儿,阿郎是不是从前见过你?凤帝停在半扇虚掩的门扉边,人落在暗影处,默然良久,才带笑叹息一声道,识得不识得,又有甚区别?你我之间,是吾负了你。小儿捏紧双拳,强行自眉心放光体内灵气流转中打断体悟之机,踉跄着奔至门边,大声道,自然是有区别的!凤帝却不回头,脚下跨过门槛,于门外小院中只飘然行了几步,便倏然不见了。只余下那小儿踉跄跌在门边,拳心中捏出血来。*三千年后,于黑海炼狱。广和想起这段前尘往事,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抚摸叶慕辰的眉与眼。口中带笑叹息道:“你所言,吾已经明白了。”叶慕辰抿唇望着他。于是广和又耐心道,“按照你的意思,当日里在凡尘遇见你时,你悦慕的是吾之前身凤华。”叶慕辰默然。广和又道:“然后于大隋末年,你以叶慕辰的名,遇见的人是皇室子南广和,所以那一世你悦慕的是广和。”叶慕辰不语。广和最终笑叹。“……原来这便是所谓极情。吾懂了,又似竟不能懂。”叶慕辰挑眉,沉吟着道:“臣的本意是,每一世都是浮生梦。每一次,都需全情投入。倘若缺失了半分,便是不完整,便不能叫做极情。”这次默然的人,成了广和。于过往的时光中,广和自问始终都是在偿还陵光。于私心中,广和以为万年前,他既应下天劫,入极情道,并站在众羽族身边,与无情天道宣战,最终却没能战斗至决裂。在三千年前,他终究还是退了一步。他麾下那些子民,则一步都不曾退。他愧对陵光。“叶慕辰,你心中所求,吾怕是……要负了你。”最后广和垂眸叹息,青丝沉海,声音低碎如同回音中的呢喃。“如此,你可仍愿留在我身边?”叶慕辰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了下去,然而他还是强笑着道:“臣怎么舍得离开?”叶慕辰以为,从此后大约就是这样了。他的殿下,既不能随他入梦,亦不能倾注一生心血去悦他。如他悦慕殿下那般地,悦慕于他。于是叶慕辰自嘲地一笑,又道:“没事儿的,殿下。臣所求,乃是为了道。而殿下你贵为神尊,心中有天下,有黎民苍生,是臣……贪求的太多了。”广和却不搭话,只是振起长衣,于暗沉如昧的光线中一步步走入黑海深处。海潮声哗啦啦地掀起底下大片不可知的世界。广和于此时回眸,朝叶慕辰粲然一笑,道:“吾不懂得情,亦不知极情究竟要走到何处。这座炼狱据说能够囚禁时光年华,能令一切都回到原点。原点处,吾并不是神……那时候呵,倘若吾遇见了你,又该如何呢?便连吾也觉得好奇。”叶慕辰愣住,随即仓促阻止道:“无须如此!殿下,你此刻刚荣登神位,无须为了臣……”广和微笑,兀自说了下去。“所以陵光,吾打算为了你,沉一次海,去体悟那可望不可即的,极情一途。”广和便当真沉了下去。黑色海潮淹没头顶,三千青丝入海中,朱衣湿重。三十三天外,黑海炼狱中,无月无星。叶慕辰赤着上身站在水中,肩头立着一只指爪蜷缩的雏凤,口唇剧烈颤抖,再说不出话来。作者有话要说:【注】梦饮酒者,旦而哭泣;梦哭泣者,旦而田猎。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而愚者自以为觉,窃窃然知之。——摘自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频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54章如斯5广和沉入黑海中,缺失了一颗心后,他有许多都不一样了。可是他从不与人说,也无人可说。陵光嫌他不懂得,他很想说,他很想……很想懂得。万年前道争之日,他作为此方世界中的异客,所亲口允诺下的极情道,到底是怎样的一套道法?于下界凡尘,逐他入了凡间的灵胎儿崖涘曾于九嶷山教授他织梦术,可以术法回溯凡尘光阴。那时他一遍遍回溯的,是大隋末年,那亡国的一夜。彼时,他是恨着的。万年前,恨。万年后,因大隋亡国,他亦恨。恨意淹没他那缺失一颗五色琉璃心后的灵,于阿赖耶识深处,他竟只记得在天宫时崖涘那决绝的三剑——一剑劈凤宫,一剑斩陵光,最后一剑则是将他彻底打落神坛。*三千年前,凤帝下界后寻到了托生后的陵光残魂,替他唤醒眉间灵智,随后便喜滋滋地再次返回南天门。自那以后,凤帝常常于窥尘镜中觑那个黄口小儿在凡尘如何度日。或许因了那日小儿铁钉划面的场景太过酷烈,那位一身白衣来自仙阁的族老再未来过。倒是那日来的几个孔武大汉中,有一人临行前不忍回头,随后与家中婆娘絮叨,命其多为看顾这个幼童。小儿姆娘出殡之日,亦是那孔武大汉私自喊了几个人来帮手,替小儿扛棺。一口惨黄的柳木薄棺前,小儿披麻戴孝,朝天空中抛洒纸钱。凤帝凝眸细看时,那小儿却未曾哭,一双眸子中漠然的很。初看甚为无情。只有在极仔细地看进去,看入那小儿眸光深处,依稀可辨别出寒冷哀凉。似朔月,寒冷。似长刀,斩落人头时,却莫名有哀凉意。没来由的,凤帝心中一悸。仿佛再次看到了当初朱雀陨落于三十二天白玉阶前的那一幕,赤金色流火中,仅剩下半张脸的朱雀于烈焰中抬头,眸中有千万语,终化作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