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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定自己不会记错,一切也不是幻觉。矩木倾颓,流月城是真的消亡了。他甚至记得那条漆黑的黄泉路,只无法分辨那是真实,抑或属于死亡的梦境。都结束了,不是吗?那么,现在到底……怔怔盯着那轮红日,沈夜身体的知觉逐步恢复,前所未有的疲惫侵袭上来。他忽然想睡,但理智告诉他还不能睡,一切都不合常理,自己这本该死去的人,怎会……流月城到底怎么了?龙兵屿的族人呢?万千思绪纷至沓来,突然间让他心如火焚,体内病痛随之翻涌,沈夜眼前一黑,胸膛内传来窒息般的痛楚,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对痛楚的忍耐力早已被锤炼得极强,远胜大多数人,常年同时承受着病痛与神血灼烧的煎熬,让他活过的每一天都是痛苦。下意识地想捂住胸口,震慑那阴魂不散的剧痛,沈夜却发现浑身无力,连手指都有些不听使唤。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落到他额上,抚开了一缕头发。第3章沈夜一惊,这时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人。熟悉的面孔,熟悉的身姿,右眼下魔印宛然。这人正看着他,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里却溢出淡淡哀愁。“……初七?”沈夜听见自己声音十分虚弱,心头疑惑更浓郁百倍,怎么回事?瞳不是说初七的子蛊已经……以初七之忠,只要他未曾殒身神女墓,便是爬也会爬回流月城相助自己的,然而,直到城破粉碎之际,也不曾见到他的踪影。初七?“是,主人。”初七立刻回应了他的声音,微微一笑,躬身看着他。不对,不一样……沈夜盯着初七的脸,目光停留在他嘴角的微笑上,然后移到他眉眼间,这种温润宽厚,又不失锋芒的神色,这种感觉……“……谢衣?”他有些犹豫地唤出那个名字。“是,师尊。”谢衣也回应了他,话音坦荡而柔和。是初七,也是谢衣。沈夜没有说话,定定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解释。他心里有许多疑惑,这一切究竟怎样发生的?谢衣静待片刻,知沈夜心中有疑,干脆在床边坐下来,柔声问:“师尊身上感觉如何?”“无妨。”“是么……”谢衣明显松了口气,喃喃道:“师尊睡了三月有余,实在让人忧心。”“忧心?呵。”察觉眼前人并非自己的幻境,此处也并非梦中幻境之后,沈夜很快恢复了一贯的模样,虽然他心里有百般疑问,他却始终是沈夜,流月城大祭司,烈山部领导者,尤其面对谢衣,那个让他又爱又恨又不知如何处置,甚至怎么处置都是错的逆徒时——哪怕现下浑身虚软,灵力涣散,他也绝不愿露出丝毫服软的模样,失了素来的威仪。哪怕这只是一场梦。镇定心神,沈夜语带讥讽,冷笑道:“难得,你也会为本座忧心。”“哎,师尊……”谢衣苦笑,微微摇头,沈夜此刻的想法他多少能猜到,却不知从何说起。默默看着沈夜惨白的脸,感受到从他身上散逸而出的些微灵力,谢衣在心里叹了口气。伏羲结界炸毁时的震荡,神农之血百余年间的灼烧,隐忍太久,药石罔效的病痛,加上最后一战中耗损的灵力,以及……流月城崩毁,所有人一一殒命,连小曦都由他自个儿亲手斩杀所带来的沉重打击,最终将沈夜伤成了这样,调养复苏的路还长着呢。谢衣皱眉看着他,半晌,低声道:“我不知你病得这样重……”“呵,知道又能如何。”沈夜冷哼一声,从谢衣身上移开目光。他身患疾病之事,满城之中只有瞳一人知晓,连当年最亲近的弟子谢衣也不曾透露。不让任何人察觉,一来为着他那高傲的心气,二来也的确有太多顾虑,让他绝不能流露分毫。若他不能如高天孤月般完美冷峻,如何在渐进末路,城主缺位的情况下引领满城人心所向?若他不能毫无瑕疵地强大,如何跟砺罂理直气壮谈交易,并不时弹压震慑那狼子野心的魔物?若他暴露在驾驭神血力量的同时,也要受它带来的焚身之苦,华月、小曦这些忧心他的亲近之人,如何愿照他的安排去做?如果……太多如果横亘在沈夜面前,注定了无论于公于私,流月城大祭司都必须是个受神农神上庇佑,超脱了疾患,巍然在上的主事者。在其位,谋其政,也必须咬牙承受这份职责带来的重压。“你知道了,便不会叛师出逃,不会暗地里阻挠我投放矩木,不会背叛整个流月城和烈山部?”谢衣闻言一顿,低头不语,心里却忍不住反驳了一句:你就记得我叛师出逃那一遭,这百年里的日夜相伴,忠心不二,难不成都忘了?看他这样,沈夜突然又有些不忍和不耐,干脆闭上眼,不去看他。眼前人的模样分明是初七,言辞神态又隐带着昔日谢衣的倔强——在他看来,这两人从没有任何分野,谢衣是初七,初七是谢衣,两个名字仿佛两条溪水,在他内心深处汇作同一条河流。命运弄人罢了,若非当年谢衣伤重不治,除开偃术傀儡之外再难寻回天之法,他也不至于……刚想到这里,沈夜突感胸中一窒——他方才苏醒,正当虚弱之时,偏偏睁眼见到的人是谢衣,话自然说得重了,一时气急攻心,霎时眼前发黑,体内神血也沸腾起来,似乎有团团烈火在皮肤上烧灼,苦不堪言。沈夜不由皱起眉头,咬紧牙关,嘴上却依然倔强地不发一声。看他这样,谢衣心里越发沉重,许多事……许多事他早已理得透彻清楚,只不知从何说起。恨沈夜么?不,谢衣绝不会对苦心栽培自己的师尊有恨,何况沈夜这百余年中所遭遇,所承受,所抗争,所求取的……自己日夜在他身边,如何会不明白?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他是沈夜,是谢衣心里那一轮永远的明月,孤高寒澈,遍照黑夜,即使他散出的光有些冷,他依旧是天穹上唯一的光芒,令漫漫黑夜有了希望。这样的沈夜,谢衣如何舍得恨他?“抱歉,师尊先歇着吧。”长叹口气,谢衣决定暂时回避,刚刚起身,却被沈夜的声音唤回。“……这又是什么诡计?”沈夜的声音很低,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