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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衣问。沈夜一直没有搭话,听到此处,似察觉内中有疑,微微皱起眉头。“嗯,兴许吧,但当时情况紧急,众人都只想着如何救这两个可怜的孩儿,因此也不曾仔细盘问。听他说有法可救,顿时讨教起来。可是那道人却提了一个条件。”“条件?”“嗯,他说:这两个孩子,我只救得一个,还请爹娘慎选,救一个,便必须死掉另一个。”第32章还有这样的道理?谢衣心头暗忖,这来历不明的道人所提要求未免奇特,若真有心救人,应该两个孩子一并救了才是;即便药物不足或有其他考量,也不该如此对孩子父母说话,徒增他们烦恼。其目的恐怕并不单纯。老人不知他思虑,继续道:“此话一出,自然令当爹娘的悲喜交加,赶忙跪下求这人,恳请他大发慈悲,两个孩儿一起救了吧。结果这人丝毫不为所动,灿然一笑,说我只这一句话,答不答应都在你们自己,要么救一个,要么我这便走,一个也不救。话音刚落,他人竟从人眼前凭空消失,站到了十丈开外,众人大骇,知道他是真有本事,也不敢再为难。”“传送之术罢了,算不得什么高深法门。”沈夜淡淡道。“贵客见多识广,我们乡野俗人,好容易遇见神通,自然是惊讶的。”老人见沈夜容色尊贵,气度不凡,笑道:“不过想当年,咱们纪山上也有过神人的。偃术大师谢衣就曾在此隐居,还为村民造了水利工事,导山泉江水流转,保一方旱涝无忧。听那些有幸见过谢衣大师的老辈们说啊,大师看着一点不像个粗使工匠,那容貌,那风姿……啧啧,简直跟月宫里的仙人似的。唉,老朽无缘得见大师,但估摸着,兴许就如两位公子这般……”他一行说,一行赞,满脸都是自豪喜色,转头指着东北方道:“听闻谢衣大师住在那方悬崖上,喏,就那个方向,咱上不去,不曾拜见,但每天望着那处高崖,心里也是欢喜的,好似真有位神仙庇佑这一方土地。我打小儿就听谢衣大师的事情长大,总想着有生之年要能见他老人家一面,当真……”听闻此语,谢衣摇头微笑,并不言破自己便是谢衣,只请老人继续说那两个孩子的事。沈夜看着他,也是微微一笑。老人道:“那人现了神通,孩子爹娘自然拜服,按他所说选一个孩儿来救。这中毒的是乃是两姐弟,父母权衡片刻,终究选了能继承香火的男孩,他jiejie……只能说来生有缘再会了罢。”谢衣微微皱眉,那来路不明的异人当真蹊跷,说他好意么,又这般戏弄人心,说他恶念么,却又的确救了一个孩子。“他救人之时,可有特异之处?”沉默良久,沈夜突然问。他本无意于此凡尘琐事,只不过看谢衣有两分兴趣,于是也听着,此刻突然想起一事,不由得留了心。“特异之处……哦,如此说来,似乎是有一点。”老人想片刻,点头道:“他救孩子时的场景并无外人在场,只爹娘伴在床边。听闻他既不把脉,也未问症候,只摸出一粒药丸给男孩儿喂下去,那毒便消了,倒是对女孩儿,那人拿出一件物事来,往面前念念有词,那东西逐渐放出光华,浮在空中停留片刻。跟着,那人说事情已成,转身而去,而那女娃,也同时没了气息。”听到此处,谢衣已明内中有隐情,忍不住又道:“敢问老丈,那人拿出的是何物?”“想来……大约是修道之人的宝物吧,我等俗人,也不认得。”老人叹口气,道:“听孩子爹娘说,那东西只两寸来长,碧莹莹绿幽幽,望着好似一段美玉。”如此……沈夜微微皱眉,若他猜得不错,那物兴许是……想不到下界也有人行此邪法,日后恐怕还会因此酿成大祸。“玉?”谢衣一怔,只听那老者又道:“两个孩子只活得一个,爹娘悲喜交加之余,始终觉愧对女儿,便扑在她身上大哭。那人刚走到门口,似乎不爱听他们哭声,说你们该为她高兴才是,如今她魂魄脱离形骸,得入神圣幽冥之中,日后兴许还有大成。不舍不得,这般为凡情俗念羁绊,哪里成得了正道。”一阵风过,阴云遮住天顶太阳,晚秋越发凄寒,茶棚外原本湛蓝的天色逐渐变得晦暗,衰草舞动,山中传过一声悠长凄厉的猿啼。变天了。“……做父母的,才刚目睹亲女身亡,如何有心去理解他这番大道理,依旧不住啼哭,那人便不耐烦起来,厉声吩咐他们不可惊扰亡魂,这是喜事而非丧事,更令他们给女儿送葬时,必须言笑不断,不可见半分愁容,否则……她要化作厉鬼来朝家人索命。唉……我们外人看来,虽感谢他救了一个孩儿,但这般要求未免苛刻,父母不敢违逆他意思,于是有你们方才所见的一幕。”“原来如此。”谢衣摇头叹道:“此人性情略失偏执,行事亦有乖张之处,恐怕……”“依两位贵客看来,这人最后说不许死者家人在送葬时哭泣,是当真有什么讲究,还是随口说说而已?”“恐吓捉弄罢了,人既已死,亲属如何表现,又有什么影响。”沈夜冷笑一声,不愿继续耽搁,向老人道声告辞,带谢衣离开,继续往山中行去。行出一段,谢衣回头,见那老人已离开茶棚,朝不远处的村里走。他还记挂着方才那件事,对沈夜道:“师尊,那人不知是何来历,取走女孩性命不说,还要出言威胁,令其家人强颜欢笑……”“此事内有玄机,未曾想下界也已有人动用此法,先入山吧,晚上歇息时我同你讲来。”原来师尊知晓,谢衣不再言语,默默随他前行。第33章入山后不久,四周渐暗,阴云乱涌,堪堪遮住大半天幕,日光隐蔽其后,有气无力地散出几点微黄,瞬间又被黑云吞噬。行在山道间,偶尔听得远处猿啼虎啸,间或看走兽禽鸟于林间掠过,原本层层叠叠的华美秋色,似乎也突然变得令人心惊了。道中寂寥,山下村民似已知今日会变天,早早离去,山中除开沈夜、谢衣再无行人,倒是颇为清净。黄昏时分,两人来到纪山的地下通路入口,穿行其间,见谢衣昔年建设大体无恙,偶有一些轻微损害,略加修缮便可运转如初。“建得不错,你之偃术,确是无所不至矣。”沈夜慢慢走着,边看边评,少不得一通夸奖,谢衣面上谦虚不受,心内却格外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