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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大呼“来人”“传医丞”之际,他早已冲进殿内叫来了夏无且。 嬴政摔到的是头部,由于在高处跌落,整个人头着地从台阶上滚了下来,按理说伤得不轻,不料嬴政没一会儿就自行醒来,而且十分清醒,说话、动作以及反应力也与平常并无不同。 既然王上自己醒了,想必应无大碍,众人皆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纷纷感慨王上天命所归,自有上天护佑。 然而夏无且仍忧心忡忡,嬴政看上去无碍,并不表示他真的没事。恰恰相反,这一跌实则相当严重,在颅内已形成一块淤血。 夏无且并未将此事透露给任何人,包括樊於期,只告诉了嬴政一人。 淤血暂时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影响,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加剧,也就是说,日后头痛会一直伴随且不断折磨着嬴政的身体……以他目前的医术无法做到消除颅内的血块,因此只能先开几副活血散淤的汤药,再从长计议。 经过了赵姬疯癫一事之后,嬴政像是彻底沉沦了一般,整日只在甘泉宫内饮酒,常常饮得大醉,甚至好几次醉后索性睡在了地板上。 宫人们不敢劝他,然而并不代表别人不敢。 嬴政近来颓丧昏聩的表现已经招至诸多朝臣的不满,加上他对于太后一事的处理方式实在太过狠心,丝毫不顾及人伦亲情,为此好几个臣子联合起来,一同前往甘泉宫打算劝谏嬴政,并为太后之事进言。 岂料还没到目的地,一行人就被樊於期堵在殿门外:“王上宿醉未醒,诸位大人不便入内,请回吧。” 一听对方说嬴政又喝醉了,一位上了年纪,两鬓花白的官员当即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王上既然还没醒,那老臣就进去把他喊醒!身为一国之君,居然做出这样的糊涂事,今日谁也不许拦着老臣给王上谏言!” 一行人说着就要强行进殿,樊於期急忙拦在殿门口,拱手道:“王上正在气头上,诸位大人这个时候闯进去,王上必定龙颜大怒,到时只怕会有杀身之祸啊!” 樊於期的好意劝说非但没有起作用,反而给他自己招来了无端指责。 “古人云‘文死谏武死战’,我等食君之禄,君王言行有失自当行劝谏之责,怎能贪生怕死呢?” “我们可不能跟樊大人比。樊大人自小跟随王上,王上对您自然是另眼相看。” “说的没错!樊大人对王上的喜好习惯可谓是无一不知,如此忠心耿耿,当然不会触怒王上了!” 见不到嬴政,几人便有意无意将气撒在了樊於期身上,一个个对他冷嘲热讽。 “诸位大人如何嘲讽在下并不要紧,但在下确实真心希望诸位能冷静一下。各位大人皆是朝廷栋梁,大秦未来的江山社稷还需要各位,在下恳请诸位切不可意气用事。若各位大人不听在下劝告,仍执意触怒王上,后果……” 樊於期的话尚未讲完,便被刚才第一个开口的老臣不耐烦地打断:“后果不用你承担!给我起开!” 樊於期还想再试着说服他们,毕竟他深知嬴政的脾性,这几人要是进了殿,便真的有去无回了。 然而朝臣们硬是把他推开,怒气冲冲地进了甘泉宫。 嬴政倒是醒了,披了件中衣仍然在自斟自饮,外袍也不穿发冠也不戴,几人朝他行礼他亦不理不睬。 君王一声不吭,臣子们只好先开口:“王上,臣等是为太后一事前来……” “寡人已经下诏,凡为太后进言者,杀。诸位爱卿可是不知此事?”嬴政撂下酒樽,微微抬眼。 “臣等并非不知,然太后乃是王上生母,王上实不该……” 嬴政抬手打断他们的话:“寡人明白了。来人——” 下一刻,樊於期带着一众甲兵进殿。 嬴政直接下令:“拖下去,斩首示众。” “王上……”尽管对这样的结果有心理准备,可樊於期终不忍心执行这个命令,看看嬴政,又看向那几位朝臣,进退两难。 他多么希望嬴政能够收回成命,或是那几位进言的朝臣先服个软。 然而事与愿违,嬴政转而目光阴沉地看着他:“樊卫尉想违抗王命吗?” “臣,不敢……”樊於期知道此时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只得听令对甲兵一挥手,“带下去。” 那几人万万没想到嬴政连说话的机会也不给他们便行生杀大权,一个个被拖出殿门之际仍不忘破口大骂:“嬴政,你杀弟囚母,悖逆人伦,秦国终有一天会毁在你这个暴君手里!” 第95章 伤痕累累 那几个朝臣被处决后, 非但没有让群臣心生畏惧,从而打消为太后进言的念头,反倒招致了更多的愤慨之声。 臣工们前仆后继, 嬴政也我行我素, 将“君无戏言”这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甘泉宫外隔三差五就有朝臣前来质问, 他们的结果和之前那几位一样, 皆以削首示众而告终。 樊於期此时亦慌了,若是再继续任由情况愈演愈烈下去, 朝局迟早有一天会失控。 必须找个人,且在嬴政心目中有份量的人,方能劝得了他…… 樊於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姬丹,可再一考虑便觉不妥,嬴政之举虽源自于这段时间连番的变故和打击, 然毕竟牵连到了朝堂,无论如何也不可让一个外邦质子涉及进来。 思虑良久, 他只好决定去找王翦。 王翦自秦楚边境归来之后,便交了兵权一直待在家中,天天养花种草,偶尔出门去集市上逛一逛, 前不久朝堂翻天覆地的变化丝毫未曾影响他的清闲惬意, 樊於期的登门也似乎在他意料之中。 “樊大人自从任了卫尉一职,更是光采照人!来,尝尝老夫亲手煮的茶……”王翦一见到樊於期便拉着人到院子里品茗赏花,樊於期几次三番想开口都被他插科打诨过去。 结果喝了一上午的茶后, 樊於期终于恍然大悟——王翦根本就不想管这事。 悻悻地走在回宫的路上, 樊於期心里一个劲埋怨自己笨。 王翦一贯处事圆滑,这种时候他肯定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又怎会愿意冒着风险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可现在王翦不愿出头,其他的人出不了头,百般无奈之下樊於期只得转道前往阿房宫。 他这么做也是情非得已,但愿那人能够劝得住王上 樊於期一说完嬴政的近况,姬丹便急了:“阿政摔下了台阶?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事到如今,你还在提防我吗?!” 青莞瞅瞅两人,自觉地选择了沉默。 樊於期一言不发,他确实没什么可辩驳的,一直以来……确切地说应是从始至终,他从没有对姬丹卸下过提防之心。 深吸了一口气,姬丹先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缓和了语气:“阿政的身体目前究竟怎样?我要听实话……” “除了身上几处擦伤以及头上的淤肿,其它都没有大碍。可问题是都三四日过去了,医丞煎的汤药他碰都不碰,每日把自己关在房里喝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