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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他知这世上还有办法,能逃出生天。那处异乡,不知是何种模样,着实令人向往。我同他只说得一刻钟,已是心旌动摇了。” “地上跑的铁马,天上飞的铁鸟,一日万万里,纵海四游,甚至能直上星辰。”许慎指了指天上逐渐隐没的云彩,“那处,他们能去得那处啊。便是天上的仙人,如何能留得住?” “譬如我今日救治那些伤者,也不过全了我自己的不忍心而已,其实当真能活下来的不过半。可在异乡,只要有口气,就还能活得过来。郡守如此苦恼,必是不愿夫人离开。夫人赴险来救你,是全你们两人之间的情份。你明明知晓,却还因她想走而着恼了,可不令夫人寒心?郡守可想过,硬将夫人留在此处,她伤了呢?” “我不会!”李恒咬牙,“我不会让人伤她半分。” “她可愿?”许慎笑了,“她若愿避在你翼下,何苦奔波着来?本是天上的鹏鸟,关不住的。” 李恒怔了一下,猛然想起她写给自己的那些信。她说他是天上的鹏鸟,她愿追随他。他单手捂了脸,这世上除了凤鸟,还有甚能追得上鹏鸟?可凤鸟高傲,绝不居陋室,委身人下。 他想错她了,他也—— 许慎指了指头,“梁又身居高位,绝对无人可伤他。可他突发脑疾,无药可治,依然怕死,宁用半个天下来换一个回去的机会。若你强行将夫人留下,事到临头,再无回去之法,你再去后悔?” 李恒有些恼怒,“先生是被梁又说服了?要放他走?他满口谎言,企图蒙混过关,可我万万不能放他。他现虽被□□队保护,但终究是在我的地盘。我若拼死拦他,他活着走不出去——” 许慎任由李恒说着狠话发泄,待他的郁气散发完毕,才道,“阮之来,便是因你身生之母难产濒死。你可要知,女人尚有生产一关要过。” 提及生产,李恒更是有些绷不住了。他偏头,眼角一点泪光隐没。 半晌,他道,“许爷爷,皎皎一直不愿。她不愿为我,生儿育女。” 这世上,强人所难不是难,心甘情愿才是真难。 第162章 眼泪 顾皎在帐篷里休息了一会子, 周志坚来,说河口郡守已安置妥当, 山庄里清出一部分还能用的房间, 请夫人去歇息。 她奔波了一两日, 既忧心又劳神,还亲自开了一回枪, 这会儿又因李恒的态度焦躁,自然需要一个舒适些的地方休息。也没推辞, 让丫头和从人们搬着箱笼, 下山去。只路过战场的时候,走侧面,尽量不去看那些还没收拾完的血rou。 待入得庄, 见围墙里面的一片倒座房被拆得七零八落,木头被抽出做了拒马等物。只正院、后院和两个偏院算是完好, 近山壁上的几个小亭子间还可用。 幸好正院正房里的设置完善, 家具和用品一应俱全,且都是好的。 顾皎也顾不得了, 等杨丫儿铺上惯用的衾被后, 立刻滚了上去。 含烟拉着杨丫儿出去, 道,“夫人和郡守, 又闹不开心了。” 辜大守在院子门口, 听见了, 皱眉道, “你们伺候夫人就伺候夫人,少说话。” 杨丫儿见辜大见得多了,也敢驳他了,道,“夫人为郡守涉险,郡守都不感谢。你还帮着郡守骗夫人,咱们说说都不行了?” 辜大便不吭声,那当真是他的耻辱。 杨丫儿见他不说话,还要追击,含烟拉她一下,给弄走了。这新院子地形陌生,需得四处逛逛,再找灶间,亲手去弄些简单的吃食。 辜大见她们走开,这才略松了松绷紧的后背。他的忧虑不比丫头们少,甚至可以说是更多。夫人借兵来此,解了郡守的困,当是天大的喜事。可郡守来见夫人,不仅没有喜欢的模样,反而怒气冲天。他不知其中有何机窍,可守在帐篷门口的时候,却零星听了只言片语。 ‘郡守只怕夫人离开——’ 夫人离开,去哪里? 和梁又走? 梁又,是燕王? 辜大纵然将头想破,也想不通。 燕王乃是窃天下的诸侯,夫人怎会和他闹在一处?他既惶恐,又害怕,更是唾骂自己万分。实在愚钝,让夫人对他失望了,否则也能为夫人分得一二分的忧虑。 而心底更深处,他万万不愿意失去夫人这般主家。 顾皎没睡得好,陌生的地方,首先气味便不对了。 她翻来覆去,心浮气躁得很。幸好含烟很快找着人送了木桶和热水来,又搞到一个小火炉,自在廊下熬米粥。她泡澡,换了一身宽松的家居衣裳,盘在床上等着吃饭。 纵然心情再不好,饭也还是要吃的。 早知如此,借完兵后立马戴上那手镯,回家。虽然梁又不怀好心,但回去这件事,肯定不会作假的。 搞到现在,李恒绝对不会再让她单独见梁又了。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怪不得心狠之人才能成就大事,她败就败在心还不够狠。 可当真不告而别?顾皎手托着下巴,呆呆地看着轻烟一般的窗纱。 延之啊延之,只叫着这两个字,她的心都痛了。如果她走,他的人生里满满都是缺憾,都是被人丢下和辜负的伤痛。他将如何看待这个世界?又用甚去弥补他精神上巨大的空洞?或者说,书本上冷冰冰的‘厉帝’便是结局? 顾皎闭眼,那是她最不愿看到的。 外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似是有人进来。 顾皎看了一眼,几个半大的小子扛着箱笼,轻手轻脚地进出。李恒跟在后面,衣甲未除,身上带着强烈的血腥气。 这屋中本有细细的熏香味,已经令人不适,这会子再添上那些血气,更不舒服。 她捂住口鼻,强忍喉间翻腾的感觉,“李恒,先去洗个澡。” 没人应她,只听得见马靴打在地板上的声音,还有行路时候甲胄碰撞的声音。长剑和匕首被解下来,丢在茶几上,好大一声。又是开箱子,胡乱找东西,还撞倒了架子上精美的瓷器。 顾皎有些忍不住,可刚下床又坐回去。不能主动说话,还在冷战中,而且架没吵完,主动就是认输了。她忍着恶心,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恰好外面传来米香气,她问,“可是粥好了?” 含香应了一声,“立马就能得了。” “赶紧上来。从昨儿晚上到现在,一口热乎的没吃上,可饿坏了。” 超过十二个时辰的饥渴。 外面的响动停了一下,又继续,只更轻慢了些。 顾皎笑了下,眨眨眼睛,却忍不住红了眼圈。她将眼睛挡起来,不愿被人看见自己的软弱。 片刻,那人似乎出去,血气也逐渐散去。 杨丫儿端了托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