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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一直地无条件包容着北堂戎渡,因为哪怕是再爱,他也一样会累的,也会和普通人一样疲惫,在一开始的时候,为了爱着这个人,他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妥协,可是当他渐渐发现即使自己有着无穷的耐心,把所有的热情都投入进去,对方却也永远不会同样地回报的时候,他的心就开始慢慢冷了下去,因为他毕竟只是一个人而已,没有源源不断的感情可以任凭另一个人去挥霍……北堂尊越长发委肩,漆黑油亮的发尾无声地蜿蜒而下,在抬头的刹那,缕缕发丝掠过刀削般鲜明的脸庞,太阳金色的光线顿时照满了那深邃的眼底,忽然道:“……渡儿,你说,在你眼里,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北堂戎渡微微怔了一下,然后就低头一笑,他知道自己不想回头,也不能回头,口中却只是说道:“什么样的人……爹,在我眼里,你大概应该是个既很威严,又很慈祥的人罢。”北堂尊越听了,似乎有些出乎意料:“……哦?”他莞尔一笑,右耳上缀着的睛石垂下长长的流苏,随着走路的动作微微晃动,轻掠过脸颊,北堂尊越眼神微转,一副如有所思的模样,淡笑道:“朕平生所作所为,从来都只忠于自己,朕不信命,从来不信,想要什么,就靠自己去打拼出来,去拿。”他说着,目光几不可觉地掠过北堂戎渡俊美的面孔,心中微微叹息:“朕一生当中,可以因为相信柔情而向其他人低头,退让,妥协,但却决不是永远,决不是。”“……我知道。”静谧的园子里,正负手在身后的北堂戎渡低声说道,他似乎有些发愣,恍惚得如同在梦中一般,不觉就那么痴痴地陪在北堂尊越身边,慢慢地走着,周围一片寂静与燥热,风过处,树上的花朵轻轻落了下来,发出轻微的‘扑嗒’声,其实北堂戎渡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明白了,看得透彻了,他父亲北堂尊越这个人,究竟是何等无所畏惧的存在,自己有的时候太会算计,总有一天要把自身也算计进去,而北堂尊越却或许已是返璞归真,所以到了最后,什么算计,什么威逼,什么权力,当这些摆在北堂尊越这样无视一切外物影响的男人面前,都是没有什么用的,他不会屈服,也不会被人威胁,他会冷眼看着你上蹿下跳,看刀子逼到面前,哪怕是你杀了他,他的眉头也未必会皱一下,所以即便是日后自己成功了,充其量也只是不给他选择离开的权力,真正可能让他回心转意的方法,只有爱情与等待……也许,这就是北堂尊越为什么可以让自己如此动容,如此疯狂渴望的原因之一罢……良久,北堂戎渡寂寂无人的心中仿佛有一声幽远的轻叹响起,然后又逐渐淡去,面上却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很平和很安然,因为他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他并不后悔,即便是疯魔了,又能怎么样?北堂尊越值得他为此疯魔一回,而到了最后,也不过是听天由命,看老天的判决罢了,因此北堂戎渡半眯着狭长的眼睛,只是含笑淡然地说道:“……爹一生当中,只怕从来没有被任何人,任何事物所挟制罢,但我却不太一样,在这个世上,我有时候也会为了一些事情而低头,甚至屈服,但即便如此,我却绝不放弃自己得到成功的机会,我想做的事,所做出的一切选择,都是心甘情愿的……归根结底,其实是殊途同归,跟爹你还是很像的。”浅金色的日光自翠绿郁郁的枝桠间轻泻而下,在地面投出了一大片斑驳的眩目光晕,也洒落在父子两个人的身上,北堂戎渡的面容间浮现着一丝红润,平静地迎住干燥而芬芳的阳光,负着手,虽然脸庞瘦削,却笑得很灿烂,语气当中有几分铿锵,看着天上白云朵朵,洒脱道:“我不敢说自己能和爹你相提并论,但起码我平生做过什么,有什么后果,我都敢堂堂正正地承担下来……我,无愧于心。”北堂尊越认真听着北堂戎渡的话,嘴角浮现出微笑之色,夏日的阳光格外暖人,完全看不出彼此之间曾经有过刻意冰冻的痕迹,他凝神瞧着北堂戎渡,目光当中大有慈和之态,右手不自觉地抬起,轻轻摸了摸北堂戎渡的头顶,就和从前一模一样,修长的手掌在北堂戎渡漆黑的发上摩挲着,怜惜低叹:“傻孩子。”也不晓得他指的是什么,北堂戎渡怔住,心底是奇异的酸楚,同时又有什么暖暖地涌上来,此情此景,让他仿佛生出了幻觉,就仿佛一切都跟当年没有什么分别,只觉得天地之间是那样的安静,几乎可以听得见花开花落的声音,北堂尊越却只把目光牵在他身上,似乎有些出神,道:“……渡儿。”北堂戎渡轻轻地‘嗯’了一声,鸦黑的鬓角泛着日光灿烂的泽芒,北堂尊越的神情仿佛并未因彼此之间逝去的情爱之意而改变分毫,依稀还是温暖的,唇角的笑容也还柔和着,北堂戎渡忽然鼻中微酸,心底有什么激荡着,五味陈杂,酸甜交错,一颗心被捏搓得柔软不堪,其实前番那么多的事情折腾下来,内心已经变得坚硬如铁,可此刻北堂尊越这样不自觉表现出来的亲近,仍然让北堂戎渡眼酸欲泪……北堂戎渡不露痕迹地微微眯起眼睛,隐藏住双目中可能流露出来的真实情绪,同时也隔绝了自己心里对这个男人铺天盖地的温情,只因他知道,哪怕再不堪,再隔阂,再掩饰,自己的眼睛也不能每一时每一刻都骗得了人,终究还是割舍不掉的,因此笑一笑,蓝幽幽的眸子里聚起清亮的颜色,看着北堂尊越,双颊浮起恬和的微笑,北堂尊越却渐渐散漫了目光,在北堂戎渡的肩头拍了拍,道:“陪朕去前面走走罢。”-------------------------------------------------------------------------------“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十里莲海飘香,碧叶红花无边无际,水波被日光照耀得粼粼如金,湖面上吹来的暖风当中,隐约传来宫娥柔婉的歌声,午后的日头被遮天的翠绿荷叶挡住,泛舟其间,丝毫也不觉得燥热,牧倾萍斜身坐在船头,身边堆着五六个莲蓬,手里还拿着一个,慢慢地剥新鲜莲子吃着。小舟悠悠在莲海中穿过,伴和着年轻女子婉转的歌声,牧倾萍偶然之间抬起头,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巍美宫室,忽然心念一动,既而就头也不回地对摇船的宫娥道:“……朝左面一直走,去琼华宫那里看看。”身后有人应下,小舟轻轻一掉头,便朝着琼华宫方向缓缓而去。殿中静悄悄地无声,珠帘半卷着,隐隐约约有沉静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