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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青筠道明来意,乔昭起身随她往外走去。 院子里的海棠花开正茂,昨天来青松堂请安时望之还如彤云密布,经过今天这场大雨就变得稀疏起来,落红满地。 青筠见乔昭面色平静看着雨中飘摇的海棠树,越发觉得三姑娘难以看透,低声示好道:“是乡君想见您呢,好像是为了那位神医的事。” 乔昭轻轻颔首,示意知道了。 她留下没走,早就预料到那位无利不起早的乡君下着大雨过来是为了什么。 要说起来,乡君的左眼撑不了太久了,是想通过她求李爷爷施展金针拔障术吗? 乔昭弯了弯唇,走进花厅。 “伯祖母,祖母。” “三丫头过来坐。”姜老夫人开了口,语气难得温和。 乔昭走过去坐下。 姜老夫人用左眼仔仔细细打量乔昭一眼,淡淡笑道:“那天在大福寺,三丫头就让伯祖母刮目相看,如今仔细一瞧,确实是大姑娘了。昭昭啊,伯祖母是看着你长大的,身为你的长辈便不说客套话了。伯祖母今天过来,是想请你帮忙的。” “不知道我能帮伯祖母什么忙?”乔昭平静问。 姜老夫人伸手拍拍乔昭的手背。 保养得宜的手依然细腻,乔昭却有一种滑腻腻的不适感。 她不动声色抽回手,顺其自然抬起,把垂落下来的碎发抿到耳后去。 “伯祖母听闻李神医妙手回春,能治好我这样的眼疾,所以想请昭昭帮忙把神医请来给我治眼。”姜老夫人深深看乔昭一眼,意味深长道,“昭昭啊,李神医是你的干爷爷,说起来和咱们算是一家人了。伯祖母的忙,你定然会帮的吧?”(。) 第91章 朝中局面(月票2200加更) 伯祖母的忙,你定然会帮的吧? 姜老夫人笃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不认为眼前的少女敢说出一个“不”字来。 无论当今礼教比起之前松泛多少,一个“孝”字还是能把小辈压得死死的,何况她不只是普通的同族长辈。 东西黎府,原就是嫡亲的兄弟分成了两府。 一旁的邓老夫人心悬了起来。 三丫头对乡君向来是只有怕没有敬,乡君话说到这个份上,三丫头要是拒绝了,那可不好收场。 乔昭背脊挺得笔直,淡淡笑道:“当然会的。” 小时候,母亲对她教导严厉,她学规矩礼仪经常感觉痛不欲生。祖母对母亲的严厉从来是赞成的,而她的性子偏偏随了祖父,一颗心其实受不得半点约束。 直到有一天,祖母揽着日渐沉默的她说:规矩礼仪,学好了是为了堵住别人的嘴,而不是束缚你自己。 而祖父说得就更直白了:小囡囡,了解它,掌握它,以后才能驾轻就熟钻它的空子,鄙视它嘛。 而后,她再没叫过苦。 乔昭这样干脆利落的答应,让姜老夫人顿时有种一拳打空的感觉,怔了怔才笑道:“伯祖母就知道,我们昭昭是个孝顺的。” 她伸出手,拍拍乔昭手背:“那就这样,伯祖母等你的好消息。” 姜老夫人鲜少来西府,在她眼里,西府款待人的茶水还比不上东府赏给大丫鬟喝的好,如今目的达到哪里还愿意多留,与邓老夫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起身告辞。 邓老夫人送走了姜老夫人,屏退下人后就对乔昭叹了口气:“昭昭啊,你怎么就一口答应下来了?” 她说出这句话,又觉不妥,长叹道:“也是为难你了!” 当长辈的求到面前来,才十三岁的孩子哪里知道如何圆滑应对过去呢。可那位神医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别看认了昭昭当干孙女,昭昭要是凭此来讨人情,说不定就会惹了神医的恼。 乔昭垂下的睫羽轻轻颤了颤,扬起来,眼中是波澜不惊的笑意:“祖母,您愿意伯祖母被治好吗?” 邓老夫人被问得一怔,看着乔昭的神色严肃起来。 孙女这话,问得太有意思。 乔昭坦然与邓老夫人对视。 她必须要邓老夫人一个明确的态度。说到底,邓老夫人才是黎昭的祖母。 邓老夫人若是看着东府这些年与西府的情分,想要姜老夫人治好眼疾,那么就凭她占了小姑娘黎昭的身子,她也会请李爷爷帮忙。 退一步说,就算李爷爷不帮忙,金针拔障术么,她也是会的。 可若是邓老夫人内心深处不愿意,碍于世人看法不便直言,她又何必做这两边不讨好的事呢。 至少在她心里,对东府那位老夫人全然没有好感。 就凭姜老夫人在大福寺的所作所为,足以看出这是一个一旦利益足够大就能做出疯狂赌注的人。这样的人,不给她医治眼疾从某方面来说没准还是积德呢。 “昭昭啊,祖母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对视过后,邓老夫人心情莫名说出这句话。 乔昭伸出手挽住邓老夫人手臂,如同所有天真无邪的小姑娘,笑吟吟道:“祖母若是愿意,我就去求李爷爷;祖母若是不愿意,我就不管了。” 邓老夫人张了张嘴。 这丫头,现在这么会踢皮球,刚才干什么去了? 问她愿意么? 她当然是不愿意! 她两个儿子,长子在翰林院编书,次子外放做官,媳妇孙辈们平时虽有些小摩擦,日子也不宽裕,却胜在安稳和乐。 东府那位乡君却是恨不得她的侍郎儿子更进一步的。 刑部那位寇尚书年岁已大,眼看就要致仕了,刑部尚书一职就如一个香喷喷的rou包子,不知多少饿狗惦记着。 她是不大懂外面政事的妇人,可从长子偶尔的牢sao中,也知道如今朝廷上的凶险。 首辅兰山在内阁一手遮天多年,次辅许明达羽翼渐渐丰满,睿王与沐王处处较劲,一心修道的皇上迟迟不立太子。 她曾听长子骂过:首辅一派,次辅一派,睿王与沐王又各自一派,再加上中立的,卧底的,好好的一个朝堂被弄得乌烟瘴气,很多政令的颁发不是为国为民,而是多方博弈的结果,也难怪连以往被大梁人视作残废的倭人都成了大梁的又一祸患。 长子说过,寇尚书是中立派,东府的堂兄在寇尚书手下,暂且算是中立派。 黎光砚一旦想要更进一步,连她这不懂政事的内宅妇人都明白,必须要选一方站队。乡君要是被治好了眼疾,精力十足,到时候还不可劲替她儿子蹦跶。 西府与东府打断骨头连着筋,东府站队站赢了沾不沾得上光不知道,要是站输了,跟着倒霉那是一定的。她一家老小放着安稳日子不过,跟着东府去赌博,那不是有病啊? 不愿意,不愿意,老太太一百个不愿意! 可这话,对着孙辈实在不好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