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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闭上眼,再睁开眼时,他已身在一片混沌中。各种鲜艳的黯淡的颜色搅和着,铺满了这个未知的空间,让它看上去厚重压抑。他循着那声持续着的呼唤向前走,在他身体里的青蛇,一刻不消停的乱窜,搅得百鬼也跟着慌乱起来,青年忍受着身体里的隐痛,依然向前走着。“救我……救我……”像是少年的声音。青年加快步伐,就在少年的声音离他仅一步之遥时,他所踩踏着的地面却凹陷下去。地面浮动着,有什么东西要涌上来,代替原本的平整。青年因为重心不稳而跪在地上,等他勉强站起时,他看见他所踩踏着的地面已经被堆积的断肢残腿所取代。他向前走一步,被他所踩中的肢体就留出鲜艳的血,血流淌在肢体与肢体叠压的缝隙里,蜿蜒成一股细流,似要遍布整片残臂断肢铺就的表面。青年看到它们被断开的地方,有的已经被蛆虫蛀空,只留有骨头支撑着,表皮则已经耷拉下来,有的上面停留着挥之不去的苍蝇,聚集苍蝇多的地方,黑压压的,看上去像是带上了一副黑绸手套,还有的则露出被野兽啃咬的不整齐的断口,骨头尖锐的戳在外面,不小心踩上去就会刺穿脚掌,留下一个涌血的窟窿。“救我……”那个声音还在呼唤着,带着哭腔。青年却走不动了。从混乱叠放着的残肢里冒出许多双手,它们的皮肤泛着青灰色,脏兮兮的,指甲都被完好地剥去,留下血rou模糊的凹痕,青年的脚被它们死死抓住。他动了动,挣脱不了。同时,他身体里的躁动也越发激烈,他捂着嘴,猛烈咳嗽起来。那些手臂沿着他的腿攀沿而上,像柔软的藤蔓一样缠绕着他,青年只觉喉口一甜,他摊开手掌,手心里赫然是一滩猩红。呼救声越来越响,语调被拖长了,逐渐演化成嘶哑的笑声。青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贴附在他的脖子上,它伸出冰凉的舌头舔上他的后颈,那些胳膊绕住他的脖子,将他向下压去,他的视线也被手臂肮脏的肤色所充斥,它们将他周身围住,而躲藏在他身体里的青蛇依旧不停息的活动着。疼痛感和窒息感刺激着他的神经,强迫他离开这片混沌之地。青年心中默念返回现世的咒语,在他离开苏七魂魄时,听见有人嘲笑般地对他说,“这个身体永远都是我的。”当青年清醒过来,两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板上。兰德背对着他,只能听见他不停呕吐的声音。他慢慢走近过去,绕到他的正面,看到青年双手撑着地板,地上已经盖着一层鲜血,他还在用力吐着,想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似的。兰德轻拍他的背,青年的额上冒出汗,他抬起右手,五指戳入自己的左臂,兰德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眼睁睁看着一条被血染红的扭动着的长蛇从他的左臂里被扯出,随之喷溅出的热血擦着他的脸洒落在盖在苏七身上的洁白被面上。青年的左臂咧开一条血口,血顺着他的手臂缓缓流下。那条长蛇动弹了两下,最终脱离了他的手,掉落在地上。地板像是被腐蚀一般冒起青烟,留下了一道类似长蛇的扭曲痕迹。青年跌坐在地上,他抹去嘴上的血污,气喘吁吁地对兰德说,“等我十分钟,我跟你走。”他说这话的时候,左臂上的血口已经自动封上,屋子里浓烈的血腥气却无法挥散,兰德看着青年衣服上沾上的血迹,舔了舔嘴唇,对青年说道,“没关系,你可以再多休息会儿,我不急。”阿如和老人走进来时,被眼前情景吓了一跳。顽固地滞留在地板上,被面上,青年的白色衬衣上的鲜血显得那么触目惊心。老人跌跌撞撞到了苏七床边,又不敢靠太近,生怕从他嘴里窜出咬人的蛇来。“易先生,这是怎么了??”老人关切又焦急,“阿如,还不拿拖把来拖!!”阿如听了吩咐,放下药碗,转身快步走了出去,她走得很急,踩得楼梯发出咚咚咚的短促响声。“没什么,出了点意外。”青年已经从地上站起,他的样子像是刚从战场来回来的士兵,衣服被撕扯开,身上落着浓烈的鲜红血迹。他毕恭毕敬地对老人抱歉道,“苏七的事情比我想象中要严重,是我轻敌了,苏老先生,给我七天,我一定让苏七醒过来。”兰德始终冷眼旁观着两人,他听了青年的话,笑笑,不作声,看了不知该说什么的老人两眼,就漫步出了屋子。苏老爷子看着青年,他左臂上的衣料被扯开一道口子,衣料边缘还沾染着血迹,青年轻抹去皮肤上的血,那里并没有留下伤口。他又看了看苏七,苏七也是毫发无损,一如往常般安静地躺在床上,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不过是个什么都不知晓的沉睡者。老人终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尴尬惊慌地摆了摆手,坐到了床边的靠背椅上,神情苦涩。“我现在去换件衣服,要出去,屋子里的血,麻烦了。”青年拿过衣帽架上的黑外套,对着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手提拖把的阿如说道。阿如冷冷扫视青年,她对青年仍旧是抵触和不满地。她默默拖着地板上倔强血迹,拖把上的水将这片殷红濡湿成了深色,渐渐和地板的颜色相差无几。“好像很糟糕。”兰德倚靠在青年暂住的房门门框上,意兴阑珊地。青年拖出行李箱,他脱下自己身上沾上血污的衬衫,□着上身,用它擦了擦透过衬衫渗到他身上的血,还有脖子和脸。然后,他不紧不慢地将脏衬衣叠整齐了,摆在床头,换上了从行李箱里翻找出的一件崭新的白衬衣。“它比我想象的要厉害。”青年低头扣着衬衣扣子。“难得看到你这么狼狈了。”兰德幽幽地说道,“留了那么多血。”青年整了整衬衣,转身,面对着兰德,尽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只是,他脸上的煞气还没有散去,使这笑容看上去有种难以言喻的阴邪。“走吧。“兰德竖起黑呢大衣的衣领,走道里流窜着的冷风直灌进他脖子里,凉飕飕的。因为公安局离得很近的关系,兰德提议步行过去,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你很累?”兰德看青年面无血色,问道。“有点。”青年没有否认,刚刚那条青蛇搅乱了他身体里原本的秩序,有些小鬼还在烦躁着,在他的身体里闹腾。“容器会因为无法容纳太多的东西而爆裂开,你觉得你会这样吗?”兰德笑着问他。“不会。”青年停顿了会儿,接着说道,“有种容器,它的容量是无限的。”兰德把脚边的梧桐落叶踢起,看着它左晃右晃的落回到地上,孩子般追着它跑,持续着将它踢起,又追赶的游戏。“那时候啊,我躺在棺材里,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