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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谢恩。” 武承嗣双手握拳,闭一闭眼睛,颓然稽首。 姑母没有开口,他不能贸然暴露自己的目标。否则不止圣人会厌弃他,还会惹怒姑母。 他眯起眼睛,瞥一眼置身事外的裴英娘。他不急,是他的,早晚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刚要收回视线,余光瞥见一双锋利的眼眸。 李旦手执犀角杯,啜饮清茶,偶尔撩起眼帘,扫他一眼。 武承嗣收敛心神,老老实实低下头。 向来默默无闻的八王,似乎比他想象的更敏锐。 等裴英娘从李旦刚才反常的举动中回过神来时,李治已经把武承嗣的婚期定下了。 李令月悄悄和裴英娘咬耳朵,“显王兄成亲,阿父真高兴,抢着做媒人。” 裴英娘虚应几声,没敢回头去看李治和武皇后的脸色。 她总觉得,李治突然关心武承嗣的终身大事,很可能和自己有关。 雨下个不停,李显和赵观音进殿的时候,看起来蔫蔫的,好像精气神都被雨水冲走了。 拜翁姑,行大礼。赵观音举止端庄,一丝不苟,挑不出一丝错来。 裴英娘不由得对赵观音刮目相看,经过昨天房瑶光出现在青庐的事,她还以为赵观音会和以前一样,不管不顾地大闹一场呢!没想到她竟然能忍气吞声,主动讨好武皇后。 赵观音给李令月和裴英娘准备了礼物。 裴英娘从含凉殿出来,打开忍冬手里的黑漆钿螺匣子,里头是几块玲珑剔透的美玉。 “我是不是要送回礼?”她拈起一块深青色美玉,和腰上挂的一块貔貅玉佩比在一起看了看,好像成色不错,温润光泽,应该很值钱。 李令月跟在她后头走出来,“这是规矩,我们接着就是,不用回礼。” 这时候雨刚好停了,云层散去,天边挂着一条若有若无的彩色云霞,积水顺着屋檐溅落,滴答滴答响。 裴英娘看李令月难受的样子,忍不住道:“已经见过七嫂了,阿姊可以把发髻拆了吧。” 李令月摇摇头,珠翠叮当响,“回去才能拆。” 她的动作太大,扯动发髻,疼得她倒吸几口凉气。 裴英娘忍俊不禁,“那我先送阿姊回去,免得阿姊累着了。” 把头顶高髻的李令月送回寝殿,她顺着回廊,一径回到东阁。 东阁闹哄哄的,宫婢们来来回回,小心翼翼搬运几只红地对鹿纹锦匣。 内侍道:“公主,八王刚才命人送来的。” 裴英娘摩拳擦掌,难怪她早起时眼皮跳个不停呢,今天竟然可以收两份礼物! “是什么?” 内侍躬身道:“是岭南道上贡的鱼油锦。” 裴英娘扬眉,她刚刚才拉着李旦的袖子赞叹不已,一转眼李旦就把鱼油锦送过来了,阿兄真是贴心呐! 不仅贴心,还大方。 她喜滋滋唤来半夏,“照着我之前说的,裁几件男装,剩下的料子做斗篷。” 穿襦裙骑马终归不如男袍胡服方便,她原本打算用李治赏她的蕃客袍锦裁胡服,现在有鱼油锦,一样做两套好了。 书室和琴室相通,中间垂着一挂水晶帘,帘下的梅花小几上供着几瓶木樨,满室暗香浮动。 裴英娘从帘下走过,盘腿坐在书案前,翻出账本,拈起紫毫笔,饱蘸浓墨,打算记下李旦的馈赠。 展开纸卷,发现已经没有下笔的地方了。 宫中的书本都是一卷一卷的卷轴,一卷摊开来,其实写不了多少字。往往一本经书,要抄几十上百卷才能抄完。 如果是线装书,薄薄一本就够了。 此时民间已经有收展便利的经折装出现,但是士大夫们瞧不上,觉得还是卷轴装书册最为风雅。甚至连书卷也被人看不起,朝廷下发敕旨时,以竹简写就的敕书最为贵重。 裴英娘想起武皇后命人著书的事,她大力推广北门学士的著书,是为了扩大她的影响力,收揽人心。当时秘书省刻印的一批书目,用的好像是比卷轴装更方便的装帧方法——当然,还是比不上明朝中叶的线装书。 裴英娘打算哪天去秘书省逛逛,宫中技术老道的熟纸匠、装潢匠由秘书省管辖,想改进装帧手法,只能向匠人讨教。现在的造纸术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造出来的纸页粗糙发黄,容易腐坏,还不适合装订成书。质量好的纸极难得,只有王公贵族能随便取用。 想改善装帧技术,首先必须先从提高造纸技术开始做起,并不是能一蹴而就的。 裴英娘不大懂具体的生产技术,但是宫廷的工巧奴们懂啊,他们一辈子只从事一项差事,个个都有一肚子的经验和点子,只是碍于学识和身份,没办法归拢出一个明确的方向,或是提出了也不受人重视。 就像烟花和火药一样,她从头到尾除了搜罗丹方和提出大致的比例以外,并没做什么,工巧奴们才是真正做实事的。 就让她再一次抛砖引玉好了。 微风从敞开的厅堂吹进书室,帘影晃动,花香盈袖,米粒大小的金黄花朵扑簌扑簌落满小几。 裴英娘合上书卷,指头轻轻摩挲着绢帛制成的薄签子。 武承嗣的事应该是李旦告诉李治的,不然不会这么巧,昨天武承嗣刚刚惹怒她,今天李治就突发奇想,亲自给武承嗣做媒。 当时王府里的宾客们不清楚内情,看到武承嗣抱起她,可能以为武承嗣是好心带她找李旦。 唯有人老成精的千金大长公主看出她极力想挣脱武承嗣,但千金大长公主何等滑溜,绝不会为她抱不平。 再有知情的,就只剩下在场的李旦了。 裴英娘没有找李治诉苦,告状的人,只可能是李旦。 也只有李旦会在意她哭红的眼睛。 所以,她得尽快向武皇后卖个好,转移武皇后的火气。 打定主意后,裴英娘反而没那么忧愁了。一手托腮,摸摸鬓边的乌发,绿香球被李旦摘走以后,总觉得发鬓旁边空落落的。 武皇后其实并不生气,她不在乎武承嗣现在娶的人是谁。以后她不满意,下令让武承嗣和离就是了。 但李治的插手让她觉得有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