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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玉带, 脚踏粉底皂靴,一袭秋色联珠狩猎纹窄袖圆领袍,清净朴素,腰带上只结了一条杏子红攒花宫绦。 “阿兄今天怎么不戴茱萸?” 李旦淡淡道,“忘了。” 裴英娘想了想,摘下披帛间缠着的茱萸枝,轻轻扯下一小串小巧玲珑的茱萸果子,捧在手心里,“阿兄,我分你一半好了。” 虽然茱萸并不是真的能够辟邪驱霉,但少了它,难免少了过节的吉祥意头。就好像人日不剪彩胜,上元节错过花灯会,端阳没有吃到黍粽一样,总觉得节日算是白过了。 李旦低头,看着裴英娘手心里的茱萸枝,肥圆的叶片,殷红的果子,有些像她今天穿的衣裳,艾衫绿裙,俏丽秀净。 她长高了,手指头不像刚练字时那会儿胖嘟嘟的,渐渐养出纤长优雅的韵致,白皙的手掌和指节间微微透出几许鲜嫩的粉色。 她刚进宫时,他可以握着她软绵绵的小手,教她怎么运笔,怎么弄弦,怎么用胭脂调出颜料,在雪白的宣纸上画出一丛丛荷花。 如今,他既然已经起了别的心思,自然不能再和以前一样随便待她了。 英娘信任他,亲近他,依赖他,把他当成兄长。 如果她知道他此刻心里想着永远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会怎么看他? 大失所望,震惊,恐惧,还是厌恶? 李旦能想象到裴英娘会怎么疏远自己,怎么逃离自己。他不想让她讨厌,可和看着她离开,此后陪伴在另一个人身边比起来,他宁愿被她憎恶,也要把她留下来。 他从没有向阿父要求过什么,权势地位与他来说,只是寻常,这是他第一次强烈想要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半天不说话,眉眼间有化不开的郁色。 裴英娘歪着脑袋,盯住李旦看了一会儿,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他会突然发起呆来。 干脆起身走到他身边。 李旦是盘腿坐着的,裴英娘站起来刚好可以轻易够到他的衣襟。 秋色系带一丝不苟掖在衣缘底下,她凑到他身前,微微俯身,两指一勾,抽出圆襟系带,把茱萸枝别上去,笑着打趣他,“阿兄难道怕难为情?”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眉微弯,眉心的芍药花钿薄如蝉翼,浅淡如云霞的丁香红,衬得一双眸子愈显乌黑发亮。 李旦犹豫着抬起右手,摸摸裴英娘的发顶,脸上泛起一丝轻浅的微笑。 她什么都不必知道,只要好好长大就够了。 他可以等。 裴英娘觉得今天的李旦好像有点古怪,来不及细究,听到半夏在身后唤她,“公主,七王妃让人送了一盘糖蒸酥酪过来。” 雪白剔透的酥酪,盛在花丝玛瑙镶嵌宝石盘里,面上撒了一层栗丝、枣圈、山楂、核桃,红白黄褐相间,色彩斑斓。 坐在对面的赵观音举起镶金酒杯,隔着卖力吹奏乐器的龟兹乐人,遥遥向裴英娘示意。 裴英娘微笑着朝她颔首。这不是赵观音第一次主动示好于她了。 自从嫁给李显后,赵观音仿佛下定决心要做一个人人称颂的英王妃,收敛脾性,侍奉翁姑,敬畏丈夫,昔日高傲刁蛮的公主之女,俨然成为和太子妃裴氏、李贤的正妃房氏一样端庄柔顺的贤德内妇。 最近连李令月都不好意思再给赵观音冷脸看了,私下里和裴英娘嘀咕:“我常听六娘说女子嫁了人以后可能会性情大变,还不信,如今才算是眼见为实,赵二娘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随和了?” 面对赵观音近乎于低声下气的热情讨好,裴英娘的反应有些冷淡。 不是她故意拿捏作态,实在是赵观音的转变太突兀了,突兀得就像完全变了个人。而且赵观音总是趁李令月不在的时候跑来关心她,拉拢挑拨之意昭然若晓。 裴英娘可以确信,赵观音并不是真心想和李令月改善关系,而是以退为进,故意示弱,先博得李令月的同情,让她放松警惕,然而再利用七王妃的身份和李令月作对。 赵观音确实成长了不少,她不再像以前一样光明正大和李令月争抢风头,开始学会用心机算计人。 裴英娘拈起银匙子,随意吃了两口酥酪,放下不吃了。 “公主,是不是不够甜?”半夏奇怪裴英娘竟然也有胃口不好的时候,“要不要搁点酪浆?” 裴英娘摇摇手。 这时,忍冬回到裴英娘身边,悄声道,“公主,那边打起来了。” 裴英娘双眉舒展,笑得不怀好意,“咱们过去看看。” 倭国使臣和新罗使臣打成一团,食案上的酒菜茶食翻了一地,汁水淋漓,一片狼藉。 鸿胪寺的官员们在一旁商量着要不要前去劝架。 少卿王洵冷声道:“谁耐烦理他们!随他们闹去!” 其他人听王洵这么说,不敢插手多管,这位可是个混不吝的主儿,连天后都敢得罪。听说在狱中吃了不少苦头,好容易躲过武承嗣的构害,九死一生放出来,依然我行我素。圣人不仅不怪罪他,还夸他“类昔日魏公”。 既然少卿都这么说了,他们还是静观其变吧,反正两国打得越凶,对他们只有好处。 王洵倒也不是完全置之不理,叫来两名僮仆,吩咐道:“看着他们,不许他们闹到圣人面前去。” 其他藩国使臣生怕牵连自己,早在两国使臣叽里咕噜吵起来的时候躲开了,围幛内只剩下冷眼旁观的王洵等人和随时预备收拾残局的宫婢、内侍。 两国使臣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厮打在一处,打得难舍难分,在波斯地毯上滚成一团,各自的扈从也跟着缠斗在一处,分不清你我。 李令月趴在围幛缝隙处,笑得前仰后合,回头朝一个穿翻领胡服的年轻男子拱手作揖,“大郎,多谢你!” 不等执失云渐说什么,她眼前一亮,欢欢喜喜越过执失云渐,迎上前,“英娘,快来瞧热闹!” 裴英娘朝执失云渐笑了笑,算是招呼过了,任李令月拉着,走向围幛。 一双乌皮靴挡在两人面前。 裴英娘抬起头,挡住两人去路的是一个身穿圆领襕袍的年轻郎君,桃花眼,挺鼻梁,斯文俊秀,眉目端正。 李令月皱眉问:“王少卿杵在这儿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