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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淮闻言怔住,仿佛已经干涸的双目终于重新浮现出一丝生气,半晌,方淮僵硬地点头,“好。”一行人围着他带他出去,现在已经是后半夜,外面漆黑一片,路灯下的空气显现出一朵朵昏黄的光晕。方淮踏出宪兵队的大门,望着地上薄薄一层白色才反应过来,竟然下雪了。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不大,但是很干净。方淮低头看着自己踩出的脚印,忽然听见对面楼有打开门的声音,仿佛心灵感应一般,他猛地抬起头,两个日本大兵正带着周呈出来。男人依旧风度翩翩,明明隔着nongnong的夜色,可是方淮却仿佛能看清那人脸上如常轻松的笑意。眼眶忽然热胀,并不是在做戏。方淮还没反应过来,几滴眼泪已经掉了下来,脚步顿住动也动不得。“三弟,”张锌哽咽,“我们张家的男儿不流泪。”方淮嗯了一声,见那边周呈转身和日本人说了几句话,而后双手插进大衣兜里径直朝着这边走来。当着张家两兄弟和若干日本人的面,男人高大的身影停在方淮面前,隔着夜色,那双黑眸凝神注视着他,方淮低声问道:“周老板有事?”“如你所见,我没事,你也没事,有事的是做坏事的人。”周呈轻描淡写地说道,他看着方淮咬出血痕的嘴唇,那是做戏,他知道。但此时此刻看见这小子站在面前,寒风中缩起肩膀,他仍旧心疼。“张三少,在下好像还是第一次见您不趾高气昂的样子。”方淮吸了吸鼻子,“周老板觉得我张家的笑话好看吗?”周呈笑,“我不是看笑话的人。只是感慨你平时虽然招人讨厌,但偶尔软下来倒还确实让人愿意安慰几分。”方淮愣住了,男人的一笑仿佛把关怀送到了他的心底。方淮在寒风中舔了下嘴唇上未干的血,“周老板实在嘴贱,等我办完家父的后事,一定会把你从这座城市赶出去。”周呈笑道:“那我等着了。”“走吧三弟,何必和一个卖琴的废话。”张铁拉了一下方淮的胳膊,方淮嗯了一声,一行人从男人身边擦身而过。黑色的汽车缓缓启动,方淮扭过头看了一眼后玻璃。日本人都散尽了,宪兵队门口就只剩下一道修长的身影,路灯在那人头顶晕开一抹昏黄,雪花飘飘洒洒地落在他的身上。他平静地望过来,隔着一道车玻璃和越来越远的距离,和方淮远远对视。那种不安的感觉又袭来,方淮感觉很冷,他又缩了一下肩膀,坐他旁边的张锌以为他受了风寒,替他披上了一件厚重的大衣。这一晚方淮失眠了,他试着呼叫系统却没有得到回应。前几世,系统先生只有在他快要完成任务时才会经常不在,去忙时空调试之类的事情。可是周呈曾经提过,织布任务的核心是粉碎这座城市里的黑暗势力三大顶角。日军特务算一个,汉jian张堂算一个,还剩一个呢?…………接下来的几天,方淮都忙着张老爷子的丧事,一直都没有机会和男人碰面。左灵芝来看过方淮两次,给他炖了粥又炖鸡汤,体贴温柔,方淮也只能做戏演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正好趁此机会和这姑娘拉开一点距离。那晚宪兵队门外雪地里静默伫立的身影却像是生了根一样,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每当他的车路过明锐琴行门口,他都要极其费力才能让自己不使劲往里面看。隔着几条街的思念,却能摧人心。老爷子送葬之后,方淮终于有机会寻着一个清晨出来透透气。他在隆祥布庄旁茶馆外面的长板凳上坐下,不一会就见周呈从琴行里出来,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对面。数日不见,男人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不像方淮那样忧心忡忡。太早了,茶馆没人营业,这一条街上都没行人。方淮垂眸看着茶杯上凝着的冰花,低声道:“接下来呢?”男人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还好吗?”“我?”方淮顿了下,“很好啊。”大手伸过来揉了揉他的头,男人叹气道:“你这家伙心事很重,偏让人猜不透。那次的事看似凶险,然而周密稳妥,你大可不必如此情绪化的。”方淮嗯了一声,男人不是在批评他,而是心疼,他明白。只是在这么多世界中穿梭来去,他仿佛也长出了一种直觉,这种直觉让他压抑。“对了。”周呈忽然想到什么,把揣在怀里的本子递给方淮,“这是你之前托人查的东西。”递到手里的是一本钢琴镂刻图鉴,方淮翻了几页,其中一页记录着左灵芝的初恋。那个男人叫杜子阳,平城人氏,和左灵芝在入学第一年相恋,当时在学校也算轰动。却不料半年后,这个男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左灵芝也不再和人提起。久而久之,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一个小人物出现又消失,哪会有人记挂。“杜子阳……”方淮皱起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应该是张铮认识的人。可是他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什么,还需要从长计议。“这事确实有点蹊跷,但未必和我们的任务有关系。”周呈叹口气,“你如果觉得放心不下就和她散了吧,正好张堂刚死,你也有分手的借口。”方淮嗯了一声,“所以,下一步呢?”男人抬眼瞥了眼街角,卖早点的已经在出摊了,他说道:“这本图鉴张三少可以拿回去再看看,张老爷子刚刚过世,您没心情可以先搁着,不急的。”“好。”“那在下就先告辞了。”方淮看着男人走回到对面的琴行里,他把图鉴又往后翻了两页,装订线处有一行很小的字。找到潜伏在上海滩的内部特务,代号船长。第65章你是我的心15┃狐狸的尾巴方淮盯着“船长”两个字数秒,把这页纸拿出来,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随手烧掉。他站起来掸了掸图鉴上沾着的纸灰,面无表情地回到了自己的车上,往左府去。党内有jian细并不是稀罕事,张铮就是被人阴了才死得糊里糊涂,方淮有直觉那个人很可能就是组织上想要找出的“船长”。根据任务信息提示,这家伙是自己人,而且就在上海滩。周呈说过整个上海滩的地下党员他都知道,左灵芝并不在其中之一,这是不是意味着可以暂时排除掉左灵芝的嫌疑呢?而且这个jian细是哪方的jian细?汉jian特务?还是国党特工?方淮见到左灵芝的时候她正在家里侍弄花草,安静温柔的女子提着小喷壶,像一幅画一样美好。方淮插着兜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左灵芝回头见到方淮,放下手里的东西,轻叹着说道:“张铮,这几天你都瘦了,脸色发青,心里很难受吧。”